半夜時分,千曄接到了一通電話。
比他想的還要快一些,他平靜地叫醒了身旁的邢雨:“去吧,最後一場手術,做完這次手術,我們的合約就結束了。”
那棟別墅燈火輝煌,邢雨上樓時,千曄讓人在樓下泡了一盞茶,像是掐準了這個時間還會有客人會來似的。
她沒有問,一來沒有心思,二來時間緊迫。
雖然千曄在路上時曾告訴她,那個女人一定不會死。
“怎麼會死呢,”千曄順手從她手中的煙盒中拈了一支煙,慢悠悠地點上,“她這些年大大小小出了不少‘意外’,但每一次都特別幸運——特別。”
“哦?可她是你的太太。”
“不,她是我弟弟的太太。”千曄長長吐了一個煙圈,隨即轉了話鋒,“開車吧。”
在他淡漠的神色中,邢雨靜默了下來。
她想到了半夜的那個夢。
沒錯,她夢到了千曄。
好像是在北京那個空蕩蕩的大房子裏,他忽然轉過頭,對她講:“你知道的。”
“知道什麼?”她的聲線依然是不鹹不淡的。
“你知道的。”他仍然冷靜。
她忽然有些惱羞成怒,剛想開口……那通電話卻吵醒了她。
手術進行的還算順利,雖然紅酒瓶的殘渣清理花費了許多時間,但千曄到底是說對了,這個女人真的很幸運,這次的意外,又避開了要害。
就像上次一樣。
窗外忽然傳來了一聲很大的撞門聲。
邢雨縫合傷口的手顫了一些,就聽見樓下迸發出一陣老者的悲吼:“我允許了!我允許了!我允許你們在一起了,還不行嗎!”
不知是不是邢雨的錯覺,她感覺手術台上的那個女人,似乎是微微牽起了嘴角。
她不禁打了一個寒戰。
到底誰才是最惡毒的那個人?
她忽然不清楚了。
但如千曄所言,那確實是他們合同裏的最後一場手術,第二天,她便收到了千曄承諾給她的傭金。起碼有十年,她不用再為了贖罪做這樣的事了。
但這一切卻發生在那個男孩的父親離世後,這意味著,一切都沒有了意義。
世界上還有比這更諷刺的事情嗎?
邢雨茫然地坐在房間裏,像過去的二十六年全然被掏空,既不知自己從何處來,也不知該往何處去。
但時間卻不會因為她的遲疑而停滯。
很快便是夏天了。調查不了了之後,恢複實習的邢雨順利拿到了醫師執照。在退掉公寓的租約後,她決定出門一趟。
一生中卸下枷鎖的這一年,她得好好考慮,今後往哪裏走。
離開的清晨,她打開房門,便看見牆角擱著一束漂亮的水色風信子。
花苞上還沾著新鮮的露水,她順手拾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