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上墳時。
隻因我忘了帶相公亡妻喜歡的果子酒。
十歲的繼子陸望安一把將我推下了山坡。
他看著我滾下山坡,滿眼都是戾氣。
“別以為你處處模糊我娘的存在,爹爹就能喜歡你。”
“你不過就是個伺候我的奴婢,還妄想取代我娘?”
“等過幾年,你沒用處了,我就讓我爹把你賣去花樓......
我看著這個自己一手帶大的孩子,嘴裏泛起苦澀。
罷了,十年之期已到,我也是時候離開了。
......
等我自己從溝底爬起來回家時,已是日光西沉。
陸望安坐在院子門口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哭他早死的親娘,哭我這狠毒的後娘。
鄰人議論紛紛。
“望安他後娘,他親娘都死了十來年了,你何必和一個死人計較呢?”
“一年兩回,你怎麼都容不下了?不過是她生前最喜歡的果子酒,帶了也不值當多少銀錢......”
陸望安更是得意,直接朝我撲過來錘打:“她就是故意的......連我娘最喜歡的果子酒也不帶,一年就這麼一回啊......嗚嗚......我打死你這個壞女人......”
我側身讓了過去,陸望安狼狽的摔在地上。
我居高臨下望著他:“我帶了。”
是,我帶了。
今日相公陸青山臨時有事被縣令大人叫回了衙門,我獨自帶陸望安去上墳。祭拜了十年的人,怎麼可能就今朝忘記?
帶了,隻是半路被陸望安故意扔了。
陸望安不敢與我對視,神情慌亂的望向別處。
我沒再理會他,轉身進了屋。
做飯,收拾屋子。等我累極回到自己房間,屋裏被翻得亂成一團,爹娘臨去前留下的木簪子被掰成兩段扔在地上。
“哼......一個破簪子,就傷心了?你害死我娘,這隻是我給你的小小懲罰罷了。等我長大......我再要你好看......”陸望安嘻笑著警告。
我才回頭,陸望安就快速的跑開。
我蹲下身,撿起木簪子,手緊緊攥起,閉了閉眼。
當年,我剛及笄,逃荒路上,爹折了一支桃木,用隨身攜帶的小刀花了無數個日夜做成了這個簪子。
娘說我是個有福氣的姑娘,我爹想給我做簪子,就恰巧看到了那桃木。
她溫柔地將簪子插進我的發髻裏,柔聲叮囑:“以後可就是大姑娘了,要獨當一麵了。”
當夜,遇匪......暗紅的血,成河......
我的淚一滴一滴地落了下來。
再抬頭,我看見陸青山站在我跟前,他伸手將我拉起。
說出口的話卻冰冷入骨:“今日的事,我已經聽說了。梅娘,你何必與一個死人過不去呢?”
我掙脫他的手,靜靜地看著他。
十年,我在這個家,十年了,為報當年之恩,我用盡心血挖空心思的照顧他們父子倆。
可到頭來,一個恨我入骨,一個直接給我下了定論。
大抵是見我沒理他,陸青山蹙了蹙眉,目光落到我手中的簪子上:“望安到底年歲小,以後好好教就是。你何苦與一個孩子計較?”
我沉默地轉身去收拾被翻得雜亂的房間。
陸青山突然走過來,從後麵抱住了我,輕笑道:“好了,不過一支簪子而已,我改日重新給你買一支更好的回來?”
我渾身僵硬,良久未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