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無忌沒有再回來,我不知道他去哪裏了。
大概是去和我的屍體相認,可我活著的時候他就不記得我的特征,現在隻剩白骨,真的能認出我嗎?
我突然有些惡趣味的想去看那些女隊員的樣子,想看看她們知道真相後的反應。
那場山崩突如其來,當時鬧上了新聞,現在熱搜還沒降下。
周無忌出去的時候沒有關上電腦,我看見瀏覽器首頁上還掛著當年的熱搜。
我記得,當時晚上大家都已經下山,隻有我和周無忌在後麵。
是因為那天晚上有罕見的流星雨,我知道他心情不好,想陪他來看。
最後時刻,我將周無忌推了出去,卻被碎石壓住了腿。
很疼,我想喊周無忌,卻發不出聲。
他好像完全忘記了我這個人,連看都不看我一眼,離我原來越遠。
其實如果可以,他是能救下我的。
這幾秒的時間,足夠他推開那個石頭,也足夠我們離開。
隻是周無忌沒想過,隻是他不在意,隻是我沒那麼重要。
我蜷縮在角落裏,抱著自己,將頭埋進了膝蓋裏。
我已經死了,按理說,鏡子應該照不出來我的。
隻是此刻,我居然清晰的看見了自己的樣子。
身上的衣服破破爛爛,多處都是暗紅色凝固的血塊。
麵黃肌瘦,雙目無神,就像是一截枯木,毫無生機。
有一瞬間,我居然感到慶幸。
因為自卑,我總想以最好的樣子示人,所以我學著化妝,去打扮自己。
我慶幸我不是以這幅醜陋的樣子露在外人麵前,慶幸我已經看不出樣貌。
都說人死後不投胎是因為有執念,這些日子,我一直在思考著困住我的是什麼。
是不甘心周無忌沒能讀懂我的隱喻,還是別人都沒承認過我的愛。
在最初,我有懷疑過自己,也有恨過周無忌。
但在最後,在黑暗中,那些情緒與棱角被磨平,到最後所求的,隻是一縷光。
筆記本電腦因為沒電暗下了屏幕,房間裏最後一點光亮也消失了。
我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竟是連哭都哭不出來。
空蕩蕩的地方一片沉寂,讓我想起了在山洞裏的一年。
我害怕蟲子,怕黑。
晚上總有風聲,有細細碎碎的聲音,有動物的叫聲。
我被折磨得要瘋,也想過離開,可是四肢沒有力氣。
我一點點走向死亡,感覺到自己一點點消沉,最後向命運屈服。
在最後的日子裏,我甚至還想過重生,或者能有一個係統,或者回到過去。
哪怕提早一天,我也不會走向死亡的結局。
我恨自己識人不清,恨自己不能爽快脫身,最後落得這樣的下場。
在我胡思亂想的時候,開門聲突然想起。
是周無忌回來了。
他好像在這短短的幾小時裏老了十歲,一直直挺的背也彎了下來。
我注意到,他的手上抱著一個黑色的盒子。
可能那是我的骨灰,也可能是我的白骨,我都已經不在意了。
周無忌在關上門的那一瞬間像是被抽走了全部的力氣,癱軟在地,盡顯頹廢。
我從沒有見過他這樣,也從沒見到過周無忌的臉上出現名為痛苦的神情。
我想伸手去碰碰那個盒子,卻發現雙手穿過了周無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