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蝸婚蝸婚
白槿湖

001

房間裏被翻的亂七八糟,溫安年站在門口大聲地吼著:“季素,你是不是故意的,這已經是第三次了,你到底想不想離婚,說離婚的是你,最後拖拖拉拉的也是你!”

第一次去離婚,走到民政局大門口,我也不知道自己的身體是不是故意的,疼得要命,我捂住肚子彎下腰,頭上冒著冷汗。溫安年開始以為我是裝病不想離婚,後來實在是看我臉色不對,把我抱上車送到醫院。

他下車抱著我往醫院跑的時候,我眼淚不爭氣地落在他那要好幾千個銀子的西裝上,我分不清是心裏疼,還是腹部疼。

“急性闌尾炎,需要馬上動手術。”醫生開著診斷病例,讓溫安年去交費。

我捂著右下腹,問醫生:“能不能不切除啊?”想著到底是身體一部分,我也不明白到底是害怕還是不舍。

醫生抬頭白了我一眼,說:“還真沒見過誰連闌尾都不舍得切的,留著就意味著你下半輩子都隨時會痛得在地上打滾!”

醫生給我做完了手術,將切下來的發炎腫得很粗的闌尾端給我看,說:“你自己瞧瞧,還不切,再不切你就沒命了!”

溫安年坐在病床邊,將一疊醫院的費用單放在我手裏,說:“醫藥費手術費住院費一共4070塊錢,我承擔一半,你再給我2035。你還真幸運,要是離婚後發闌尾炎,我是不用出一分錢的。現在,名義上你還是我妻子,你生病,我承擔一半,還算是仁至義盡吧。”

我從包裏掏出銀行卡,遞給溫安年,說:“你自己去取吧,密碼還是我們共同的那個密碼,我也沒去改。”

溫安年接過卡,轉身離去的時候,我突然說了一句:“安年,我們的婚姻,多像這一截病變的闌尾。”

“嗯?你說什麼?”溫安年沒有聽清,回頭看著我。

我別過臉,搖搖頭說:“你走吧,一會我讓賢芝來接我。”

林賢芝,是我最好的朋友,嫁給了一個房地產商,在南京,除了溫安年外,就是賢芝和我最親了。

出院之後的第一個周末,溫安年打電話說上午十點在建鄴區的民政局門口,不見不散。

不見不散,說得多麼的滑稽,莫非我們見了麵,真就不會散了嗎?見麵,是為了離婚,還不是最後失散了嗎?

我特意起了早,想著上次我生病時他還算念及著點夫妻情意,算了,就好合好散吧,不過是一截闌尾婚姻,一次性切除斷了根,以後就不會痛了。

我坐在公交車上,車突然一個急轉彎刹車,差點撞向了前麵的渣土車。車上的人都尖叫著驚呼著,隻有我還有我前麵的老者,內心平靜。

我平靜,是因為再也沒有讓我害怕的事了,連離婚,連離開溫安年我都不怕了,我還會怕什麼,死亡嗎?也不怕了。

而坐在我前麵的老者,想必也是看開了,生死不過是命。

在公交車上,手機響了,是家裏打來的,我心虛了,難道家裏的人知道我要離婚嗎?和溫安年說好了,離婚的事暫先不告訴父母的。

我接了電話,弟弟季颯在電話那一頭哽咽著說:“姐,你快回來吧,爸不行了。”

晴天霹靂。

我風塵仆仆地趕回了安徽老家,坐在長途車上,想著我和父親在一起的種種,眼淚大顆大顆不停地流。

溫安年打來電話,我掛掉,他又打,我接通了電話。

溫安年說:“你怎麼還沒有到,不看看現在幾點了,我早上不是告訴你十點到,你在搞什麼!”

“溫安年,滾你娘的蛋!我爸快死了,我爸快死了你知道嗎!”我拿著電話失控地哭喊著。

溫安年在電話那一頭沉默了下來,或許他清楚,這個時候說什麼話都沒有不說的好,我知道,他一定在想,什麼時候不要死,偏偏在這個時候。

弟弟在路口接我,眼睛紅腫,強忍著悲痛說:“姐,趕緊快點,爸還留著最後一口氣想見你。”

我脫下高跟鞋就往家裏跑,我都忘記了要哭。

爸爸是突發性腦溢血,已經不行了,就留著最後一口氣,等著我回家再看我一眼,他對我有太多的不放心,超過了季颯。

進了家,我踉蹌著進了房間,爸爸眼睛微閉著,嘴邊不停地往外湧白沫,媽媽守在旁邊擦著,見我回來,在爸爸耳邊說:“你快睜眼看看,女兒回來了,來看你了。”

過了幾秒,爸爸睜開眼,我上前握住爸爸的手,叫了一聲:“爸,我回來了。”眼淚拚命地向外衝。

爸爸朝我微笑了,吃力地抬手,把我臉頰上的淚拭去,斷斷續續地說:“素啊……爸爸不放心你啊,你以後就要靠自己了……照顧好你媽媽和你弟弟,照顧好自己……”

“爸你別胡說,你沒事,你好好的,我離不了你啊爸……”我趴在爸爸的身上,感受著他身上尚存的溫度。

最後,爸爸走了。

那幾天我至今都沒法想象自己是怎麼撐過來的,媽媽問我安年怎麼沒有來。

我遮遮掩掩搪塞著說:“媽,他單位走不開,他正在請假,也許明天就來了。”

這時候千萬不能讓我媽知道我要離婚的事,她肯定受不了這接二連三的刺激,我在電話裏求溫安年,求他來參加我爸的葬禮,不然的話家裏人怎麼想,肯定猜到我們感情出危機了。

溫安年來了,我心懷感激,他披麻戴孝,給我爸守夜。期間他接到一個電話,我聽見他輕輕地說:“我在出差,過幾天就回來,你別多想,乖乖的。”

爸爸頭七之後,我拖著巨痛和衰弱的身子回到南京,是坐著溫安年的車,他的右手一直都握著我的手,我們都沒有說話。

到了家,我主動找他,我說:“安年,這幾天你要是有空就說,我們把手續辦了吧。”

他整理著文件,沒有看我,點了點頭,說:“行,過兩天吧。”

我在導遊公司上班,經理程朗看出來了我的情緒很不好,他也聽說了我家裏的事,就讓我好好靜養調整幾天,這樣的狀態,怎麼能帶好遊客呢。

我在家裏,把家裏收拾了一遍,溫安年已經和我分房睡了,這套兩室一廳的小公寓,是我們從七年前大學還沒有畢業就開始存錢買的。

那時候我和安年一起辦了一張銀行卡,密碼是我們兩個人的生日,我們省吃儉用做兼職存錢,想在南京靠自己立足,畢竟我和他家裏的條件都不是很好,在南京買一套小型公寓少說也得五十萬。

畢業後,我們蟻居租住在一間隻有五平米的房間裏,僅僅能放下一張床,衛生間都是公用的,夏天洗澡總是要排隊等到深夜才能洗到。

房間也都是隔板隔的,幾乎不隔音,隔壁的小夫妻晚上震床,聲音越來越大,溫安年就堵著我的耳朵,溫柔地說:“三級片啊,少兒不宜。我的小愛人這麼小,不可以聽。”

那幾年省吃儉用,我兩年沒有買什麼衣服,他也是騎一個小時的自行車到單位上班,就為了省兩塊錢公交車錢。

我過生日的時候,溫安年買了九朵玫瑰送給我,我罵他說他糟蹋錢,這一束花一百塊錢都夠我們十幾天的菜錢了。他最後抱著我就要親,我躲著笑著說他耍流氓。

那時候我們不管怎麼吵架怎麼鬧,總是能床頭吵架床尾和。

之後我們在銀行貸了款,賢芝也借了我一些,雙方家裏都稍湊了一些,我們才買了這套七十平米的小套。

結婚的程序,很簡單,連婚紗照都沒有拍,就花九塊錢辦了結婚證,雙方父母一起吃了個飯,然後溫安年跪在我麵前,說一輩子都對我好。

關於那些年的記憶,我總是猶新,沒法忘掉,在那麼艱苦的條件下,我們都愛得固若金湯,別人說貧賤夫妻百事哀,我們卻總能從小事裏尋覓到幸福。

為什麼現在我們有房有車了,卻開始作了,曾經做夢都想娶我的安年,他還是牽起了年輕女孩的手,她叫秦湯湯,是安年廣告公司的簽約模特。

起初是我出差回家,看到了浴室地上那落了一層的栗色長卷發,那麼妖嬈的長發。還有角落裏的黑色蕾絲絲襪,這些都不是我的東西,我是烏黑齊耳短發,我也隻穿牛仔褲。

溫安年說他不清楚這些長發是怎麼來的,他說前幾日公司有幾個女孩子來家裏拿廣告文案,估計用了衛生間梳頭的。

那絲襪呢,梳頭能把絲襪梳下來嗎?

我揪著長發和絲襪,就如同捉奸在床一般的崩潰,我扇了他耳光,他也給我跪下,可我始終無法原諒,還是沒完沒了的吵鬧廝打。

起初我打他,他並不還手,最後變成他開始推我,之後就也動手了。

我們這一次,再也沒有像往常一樣,吵架時他把我往床上抱,就和好了。他一碰我,我就拚命地喊臟。

我逼急了,溫安年就摔門而出,徹夜未歸,那晚,他去找了秦湯湯。

後來,秦湯湯打電話催著叫我和安年離婚時,她直接喊我一聲阿姨,是的,她確實是比我年輕得多。

她直白地告訴我:一開始,她和溫安年真的是沒有什麼事,隻是她喜歡安年。那次她也確實是去拿文案。用衛生間時,她突然就很想考驗一下,到底這對夫妻的感情有多深。於是她留下了她的絲襪和長發。

事發後我和安年為這個爭執,安年跑出家,喝醉了,正好她看見了,她扶著安年回到了她租住的房子,那晚,他們睡在了一起。

秦湯湯指責我說是我的不信任才把溫安年逼離開的,不是怪她第三者插足。

這些我認了,我還是不能原諒溫安年,離婚是我提出來的,起初他還不同意,後來秦湯湯鬧到了單位裏,他就答應離婚了。

我也天真的認為,秦湯湯也許隻是一個幼稚簡單的女孩,她對溫安年,可能就是真的是一個女孩對有婦之夫簡單的喜歡。

直到後來我才知道,原來,沒有那麼簡單的喜歡。

前兩次都離婚不成,這一次,我竟然找不到結婚證,沒有結婚證怎麼離婚。

我記得上一次明明是塞在包裏的。包裏沒有,我把家裏翻了個遍,溫安年催促我,問我到底還想不想離,還有沒有一點誠意和誠信!

這有點像笑話了,離婚還要講什麼誠信!

我翻著東西,看到舊時他送我的紅色內衣。

那年是我二十四歲本命年,他跑了內衣店買大紅內衣送我,保我平安。那時我們的關係僅止步於接吻,他單純的不清楚我胸圍是什麼碼數,最後在店裏ABCD各碼都買了一套,背後有人笑他是色情變態狂。

他把內衣送給我的時候,就抱著我賴著我,壞壞地說他要耍耍流氓,談了四年,都搞不明白自己小愛人的胸圍是多少。

我一心疼,就把自己交給了他。

而如今我已經二十七歲了,秦湯湯是二十歲。

我們從2003年相愛,在2009年決裂。

我二十歲的時候,溫安年正在沒命地追求著我。那時多幸福,我們擠在一個小排擋裏,吃著酸菜魚,他把魚刺挑掉把魚肉都夾給我。

還有他送我的一個玉佛,我本來是找結婚證,翻著舊東西,卻翻出了這麼多的彼年記憶。

多少段笙歌,總歸要荒蠻的。

我翻開溫安年買給我的《紅樓夢》,一下就翻到了尤三姐殉情的那一頁,我又把尤三姐看了一遍。

溫安年總是說,尤三姐有什麼好,她就是一個女流氓。

尤三姐拂拭著柳湘蓮送她的鴛鴦劍,想著她的柳郎。當柳湘蓮懷疑她的清白時,她去意已決。他不愛我不要緊,他不可以看輕我。他一度是我的溫暖和救贖,可就在她懷疑我的清白和真心那一刻,他和他們有什麼兩樣?

我透過翻開的書,仿佛看到了尤三姐慘白淒然的臉。尤三姐最後還劍自刎,回眸的眼神,不過詮釋著四個字:恩,斷,意,絕。

我多想握握她的手,拍拍她的背,我想告訴她,千百年來,男人都是這樣的。

溫安年係著領帶,到我房間來,見我手中還捧著《紅樓夢》,奪過去,扔在地上,說:“你到底在幹什麼,還有心思看書,找到結婚證沒有,快點,單位還在催我!”

我望著他張曾深情款款和我誓著生生世世情話的嘴,突然就十分的厭惡和反感,我嚷叫著說:“你給我出去!今天這婚要是離不成,我就不得好死,行了吧!”

翻了一團糟,才找到了結婚證,是在我守孝穿的孝服口袋裏。

我和溫安年順利的辦領了離婚手續,排在門口等著登記結婚的情侶,多麼像三年前我們結婚的模樣。

出了民政局,恍惚中,我有些糊塗,總覺得我們是去結婚的。

溫安年去取車,從車窗裏對我說:“我先走了,你自己打車回家吧。”

我低頭想了一下,說:“安年,我們去吃散夥飯吧。”

溫安年雖然看起來那麼得不情願,但是還是去了。我望著他的那張曾經讓我著迷的側臉,突然覺得時光恍惚,就好像我們沒有離婚,我們隻是剛剛出了一趟遠門,我們從未分開過。

他要去一家法國餐廳,我堅持要去南審對麵的酸菜魚排檔,他不耐煩地把車掉頭,說:“我們不是以前了,你別還是這副窮酸樣!我有錢,何必還去那種地方吃飯,跌自己的身份。”

我沒說話,隻是一臉的堅持。

他說:“雖然我們離婚了,但是在雙方家人麵前我們還是夫妻,我們還住在一個房子裏,朝南的那間臥室還是你住吧,買房的事以後再說,最近南京房價狂漲,真是吃不消。”

我沒有說話,哽咽著。

溫安年看了我一眼,問:“你沒事吧?”

我轉過臉,望著窗外,一個勁拿手背擦眼睛,說:“我沒事,不要緊的。”

多少情,最後,隻是淡淡地問一句,你沒事吧。

溫安年,我沒事,我真的沒事,從我們之間決裂的那天起,我就對自己說,季素,沒事的,不要緊的。

縱使所有的一切都失去的支撐,可是打不垮的季素還是會撐下去。

在那家小小的四川風味排檔裏,不足二十平米的空間擺了十幾張桌子,溫安年西裝革履的,拿著車鑰匙站在那裏。

我拿出紙巾把椅子擦了好幾遍,他才坐下來。

他有些不悅,他忘了,四年前,我們還在南審念書的時候,我們每天都在這裏吃飯。那個時候安年說食堂的飯菜太難吃,我們就奢侈地在排檔裏吃,一餐花了十二塊錢我們都心疼。

老板娘熱情地問我們吃什麼,她竟然還認識我們,說:“你們倆都好多年沒有來了吧,這裏畢業的學生一撥一撥的,我就是忘不掉你們倆,你們總是甜甜蜜蜜的小兩口。你們現在工作不錯吧,結婚了吧?”

我點點頭又搖搖頭,轉口說:“老板娘,給我們來一份酸菜魚,要加辣。”

坐在這裏,我好像又回到了和溫安年在一起的學生時代。

愛情,是婚姻的墳墓,我想應該是這樣的。

倘若我沒有這麼得愛溫安年,對他的期望這麼高。我想,我不會和他離婚的。

因為愛到期望值最高的境地,我以為我們此生都是彼此的唯一,可是,他和另一個女人溫存之後,我再也沒有辦法接受他了。

如果沒有這麼愛,我或許可以將就,或許我可以接受他的出軌。

大多的女人認為情感出軌會比身體出軌更可怕,而我,不這麼認為,我覺得身體出軌比情感出軌更可怕,如果他愛上別人,那我大可一點也不傷心的就離開他。

但他若愛的仍是我,卻身體出軌,我該怎麼選擇,倒還不如他不愛我,落得幹淨,也好一刀兩斷的幹脆。

“我就說了不要在這裏,又不衛生又擁擠,等會弄得我一身油煙,我怎麼回公司!再說,你在這裏肯定又觸景生情了,請不要想著過去的事了,季素,我們已經離婚了,況且離婚也是你先提出來的。”溫安年看出我臉上的悲傷,不愉快了。

難道我想離婚嗎,你要是不背叛我做出這些事,我會要離婚嗎?

酸菜魚端上來了,很香,還是幾年前的味道,我吃著,而溫安年壓根都沒有動幾次筷子。

我終究還是沒有忍住,落了淚,安年,我們怎麼變得這麼艱難。

淚,滴在鹹鹹的酸菜上,心裏一片涼。

他看著我的眼淚,絲絲的漠然。

多少淒然哭泣後,我終歸說了一句:“溫安年,我是不再喜歡你了,而你也是早不喜歡我了。”這番明白話,我終於清醒。

曾想和你舉案齊眉,花好月圓,白頭偕老,都不過是彼時心境。

待時過境遷,隻是一聲沉痛的歎息,任誰也明了,也會說出口:不愛了,便是不愛了。

我慢慢地夾著菜,生生地吞了下去,連咬的力氣都沒有了,就像被抽空了一樣蒼白無力。

溫安年催促著說:“你能不能吃快一點,我還有很多事在等著我去解決。”

有事情?是去秦湯湯那裏彙報喜訊吧!我閉著眼,往嘴裏塞東西,眼淚真他娘的不懂事,爭先恐後地落,我想著自己好卑微好像個棄婦,我真有些瞧不起自己了。

溫安年靠在椅子上,雙手抱在懷裏,表情冷漠而決絕。

我吃得更快了,突然,喉嚨生生地痛了一下,是魚刺紮了。

我看了安年一眼,他以為我吃好了,便說:“吃好了啊,那走吧。”他起身付錢徑直出去,似乎一刻不想多待,付錢後站在排檔門口等我。

因為痛,我說不出一個字。我默默地放下筷子,跟著他出來,甚至都忘了向老板娘要點醋。

那根刺,安靜地紮在那裏,我的心本已刺痛了,何必喉嚨又來刺一下。

溫安年看到我出來,說:“季素,就在這裏分開吧,我走了,你自己坐公交車回去。晚上不用給我留門了,我自己帶了鑰匙。”完畢就上車朝南駛去了。

我帶著那根刺,轉身,朝北走了。

溫安年,是不是我們從此都天南地北。

回到家裏,喝了整整一瓶子醋,那根刺才慢慢地消失了。

我又將我們在一起的合影都摘了下來,我在心裏想,幸好結婚時沒有拍結婚照,否則,該是多浪費。

溫安年把朝南的房間讓給了我,他住的是朝北的房間,那個房間,原來是說好以後有了孩子,給咱孩子的房間。

公公婆婆都住在安徽老家,和我的娘家在一個城市。我爸的去世,我沒有通知公婆家。

這些天發生了太多事,先是做闌尾炎手術,接著是爸爸的去世,再就是離婚,接二連三的打擊讓我不敢想還能再往下發生什麼。

我打電話給賢芝,我說:“賢芝,你有時間嗎?出來陪我聊聊好嗎?我在1912蘇荷酒吧等你。”

電話那邊傳來麻將碰的聲音,賢芝慵懶的聲音說:“我的素奶奶,你不看看幾點了,還往酒吧跑,我打麻將呢,待會我老公回來我還要給他做宵夜。乖,你自己玩吧。”

是啊,她還要給老公做宵夜,季素啊,你以為人家像你一樣嗎,你不再是有夫之婦了,你是一個人,是一個離異了的女人。

我掛了電話,打開門,對麵的房間沒有動靜,溫安年還沒有回來。

煮了一袋泡麵,倒包榨菜,三下五除二吃掉。從冰箱裏拿了一瓶赤霞珠,邊喝邊靠在床上看《大話西遊》,一會哭一會笑,最後糊裏糊塗地睡著了。

早上是被門外一陣笑聲吵醒的,我立即坐起身子,敏銳地察覺到是女人的聲音。我掀起被子就下床,差點被酒瓶絆倒,打開房門一看。

秦湯湯穿著黑色蕾絲極短睡裙,風情的長卷發散落在肩上,她正踮著腳把溫安年抵在牆上,摟著他的脖子索吻,就在我的房門對麵,如此高調調情是否是在對我宣戰。

我撇了溫安年一眼,他有些尷尬,輕輕地拉開秦湯湯的手,嘴裏說:“別鬧了,回房間去。”

秦湯湯腳踩了溫安年一下,故意加大力度摟緊溫安年,響亮地在溫安年的臉上親了一下,然後回頭用一種極端挑釁的眼光俯視了我一下。

秦湯湯是職業模特,一米七八的個頭,我隻有一米六五,她那俯視的眼光足以讓我想脫了鞋跑上去抽她兩鞋底,我都不屑於用我的手抽她。

她很明顯地在告訴我:這個男人,從今天開始,是她的了。

我選擇微笑地朝秦湯湯眯了一眼,很有風度地說:“打擾了,兩位繼續。”優雅地輕輕關上門,脆弱地靠在門上,這一天,我應該早有預料。

房子,是我和溫安年的共同財產,本來離婚前是準備將房子賣掉,兩個人平分後再去各自買房。

不得不說,看房子真的是一個極度折磨人的累活。我和溫安年一起見了一個又一個房東,有人問我們是不是要買婚房準備結婚用,還順帶著要介紹婚慶公司。

我心裏五味雜成,說:“不,我們是離婚想買房好分家單飛。”

我們看了十幾處房子,有一處毛坯房價格還算便宜,就是房體牆麵有了一米大的開裂。

溫安年說反正南京不是地震帶,一點裂縫也沒有什麼影響,粉刷裝修一下,也就看不見了,我倒覺得那條縫讓人心驚肉跳的。

房東懷裏揣了四部電話,把我們倆丟在一邊任我們商量,他接著他的電話,過一會,房東捂著電話,說:“這房子你們到底要嗎?不要的話我就叫下一位來看房子了。”

“好,我要!”我此時也不管那條縫了,那條縫,足足可以讓我少花幾萬個銀子啊。

第二天,房東打電話說把定金退給我,說房子漲價了,漲了二十萬。我心裏那個懊悔,一夜之間,狂漲二十萬,把我賣了我也沒有。

我隻是一個導遊,一個月帶團帶得好也就四千塊錢,基本上我不拿購物回扣,我帶的都是老年旅遊團,很難狠心忽悠這些老人。

溫安年是廣告公司的媒介總監,單位配了車,年薪十萬,即使這樣,在南京想買房也是難度很大的。

市區普通小區每平米已經漲到了一萬二,我們原先的房子賣掉也隻能賣六十萬,兩個人平分後再買房都很吃力。最重要的是,在我心底裏,根本不想把這個房子賣掉。

我對溫安年說:“反正有兩間房子,我們就各住一間,等等看,要是房價跌了,手頭上積蓄多點時再買。”

他同意了,也隻有先這麼了。況且他父母還不知道我們離婚的事,婆婆有高血壓,公公心臟也不好,還都指望著我們早點讓他們抱上孫子。

暫時離婚不離家,從各個方麵都是最好的選擇了。

我的家人也不知道離婚的事,我沒想過究竟要瞞多久,總歸是瞞一天十一天吧。

沒想到啊沒想到,離婚的當天晚上,小三就住進來了。

就算我和溫安年離婚了,她還是個小三出生,她還沒有轉正。這個房子,我始終都比她有資格住,想到她飛揚跋扈的樣子,我就偏不搬走,就住在這裏,不走。

房子,是我和溫安年奮鬥了七年才買來的,憑什麼我把男人痛痛快快地讓給她了,連這房子都讓,沒那麼容易,我季素也不是吃素的。

她既然敢住進來,我就更有膽子留在這。

不就是一個小三,我怕嗎?反正都離婚了,光腳的還能怕穿鞋的不成!

房門外已經沒有了秦湯湯的笑鬧聲,看來我這招還是有效果的,以靜製動,已不變應萬變。我越是裝的不在乎,她就越鬧的沒勁,何必配合她呢,休息幾天,我就去上班,我還要生活。

我的腸胃不是很好,每天早上早起都要在衛生間待上半小時,我真沒想到,秦湯湯一來,我連上衛生間的權利都被壓製了。

她都能把自己給關在衛生間長達一個小時,我敲門裏麵沒有反應,我肚子痛得隻好下樓去小區對麵的公共廁所。

忍忍吧,小不忍則亂大謀,我對自己說,大不了以後早上比她還起來早一點,我先占著衛生間就是。

我收拾完了房間,來到客廳,看到客廳被秦湯湯弄得一片狼藉,我悉心照料的幾盆盆景也被她修剪成了光禿禿的模樣。

她翹著二郎腿坐在沙發上,嘰啦著人字拖,腳就擱在茶幾上,正好壓著我的旅遊雜誌。等等,仔細一看,她腳上的人字拖不是我的嘛。

欺人太甚,搶我男人,霸占我的房子,連一雙拖鞋你都要穿我的!上麵有我心愛的米奇!是可忍孰不可忍。

“喂,你腳上的拖鞋——是我的!你給我脫下來!”我站在沙發邊,頂著一頭的綠色發卷,故意擺出一副凶神惡煞的樣子說。

秦湯湯依舊無視我,望著電視裏的韓劇嗤嗤地笑,她笑起來還真妖孽呀,嘖嘖,那微微厚的嘴唇,飽滿而上揚,狐媚的細細長長桃花眼,還有那長長的栗色卷發,真想拿把剪子給她哢喳哢喳剪了,真是標準小三樣。

“喂!秦湯湯,你還我拖鞋!”我不依不饒站著說。

“阿姨,你是跟我說話嗎?”秦湯湯瞟了我一下,那種眼神好像她是主子我是婢女,她晃悠悠地雙手抱在懷裏,打量著我,伸手在我頭上的發卷上彈了一下,說:“阿姨!什麼年代了,你還夾這玩意,老土,難怪安年說和你睡覺都沒創意!”

十萬個火焰山在我腦門上撲閃,好你個溫安年,你的帳,以後再慢慢和你算,現在我是要拖鞋!我氣得深呼一口氣,告訴自己,鎮定,鎮定!然後說:“請你不要顧左右而言他,我現在是要你把鞋還我!”

秦湯湯用手撥了一下長發,這好像是她的習慣動作,隻要和我叫板,她就來這一手。她俯視著我,微微低頭說:“我告訴你,季素,這套房子裏,除了你之外,什麼都是我的!安年是我的,這裏的每一個東西都是我的,而你——是因為我不屑於要!”

“難道溫安年沒有告訴你,我最討厭別人俯視我用這種語氣和我講話嗎!你這個可惡的高個子女人!我認識安年的時候,你還在念初中,我住進這個房子的時候,你還未成年!”我抬起頭,挺胸還擊。

“嘖嘖——這隻能說明,阿姨你年紀大了,得了吧,還炫耀!”秦湯湯妖孽般美美地一笑,一屁股坐在了我的抱枕上,臭娘們,竟然坐在我的抱枕上。

聖母瑪利亞,忍無可忍了我!

我彎下身子,就從她腳上奪鞋,這娘們腳上塗著深紅的丹蔻,真妖豔!

秦湯湯隨即就抬起腳胡亂地踹,一腳就踹在我的胸口上,疼死了,正好我也不小心就抓住了她的長發,早就看這頭發很不爽了。

我拉著她的長發,我問她:“鞋子還我!不還我就放火燒了你的頭發!”

誰知道溫安年這個時候開了門,他吼著嗓子,說:“季素!你瘋了!你快給我放手!”

我撒開手,站在一旁,用手拂了一下自己額頭間散落下來的發卷。

秦湯湯光著腳就梨花帶雨地撲到了溫安年的懷裏,嬌嗔著說:“安年,你總算來了,我差點被這個母老虎打死了……你看她把我頭發揪的,這是你最愛的卷發,嗚嗚,疼……”

“乖,我在呢,我在看誰敢欺負你,不哭啊。”溫安年溫柔地低頭幫秦湯湯整理長發,看都不看我一眼,隻是問:“季素,你一大早發什麼神經啊!你要是不想湯湯住這裏,你就直說,你這麼大人了你欺負一個孩子,你幹嘛啊你!”

我——欺負孩子!我嘴巴驚訝地幾乎張成了一個“O”形,好,算是我惡毒地欺負了一個善良的孩子,我認了,我抬手,對溫安年作揖,算是我認栽了。

“請你以後管好你的孩子,讓她少隨便動我的東西!”我不服氣地補上了一句。

溫安年一把將秦湯湯拉在背後護著,走到我的麵前,說:“她動你什麼了,你倒是說說你有什麼東西值得讓她動的,是你什麼大寶貝別人就碰不得摸不得了?”

我指了指地上的拖鞋,說:“溫安年,這是我的鞋,怎麼她穿著,你不知道我有潔癖我討厭別人穿我的拖鞋睡衣嗎,連你也不例外!你怎麼沒告訴她啊!”

“你一大早折騰還打她就是為了這麼一雙破鞋是吧,這雙鞋你都穿了三年了,沒穿厭是吧!好!”溫安年用食指指著我,抖了抖,臉有慍色,彎身撿起鞋子,朝窗外扔去,說:“不就一雙破鞋!我讓你鬧!”

“啊!!!溫安年——”我叫嚷著,抱住了頭,氣死了,氣得想尖叫想哭想上吊。我不想對他說,我這麼寶貝這雙鞋是因為它是你三年前送我的生日禮物!

“啊!他娘的蛋!誰這麼缺德啊,沒長眼的東西!往樓下扔拖鞋!欠罵是吧!有種你扔電視機扔冰箱啊,高空拋物的家夥你給我下來!”賢芝的聲音渾厚地飄來。

救星來了,救星啊,賢芝你終於到了,我頓時有了靠山,秦湯湯,不要以為就你人多,我靠,我的人來了!等著瞧吧,我家賢芝可是最會罵人了!

溫安年緊張地拉著秦湯湯就往房間那邊推,說:“湯湯,你先進房間躲躲,把門關上別開門。那個林賢芝看到你是要打你的,趕緊逃命要緊。”

秦湯湯執拗地站著,瞪著細細長長的丹鳳眼,嗲聲說:“不,我就不走,安年有你保護我,我不怕。誰欺負我,你就上前抽她。”說著就挽起了袖子大有打架之勢。

我瞅了一眼溫安年,冷笑著說:“秦湯湯,我奉勸你還是躲起來,賢芝的老公鄭兆和可是溫安年的大客戶,你說是你重要呢,還是客戶重要呢?保不準待會打起來他會幫誰呢”

秦湯湯拉著溫安年的手臂,搖晃著說:“溫安年,你說,是我重要還是客戶重要,你說,你快點說!”

溫安年用手遮著秦湯湯的嘴,哄著她。

我徑直開門,迎接賢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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