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兒入府衝喜是母親的意思,再說了,老夫人原是想著撮合星兒和南風,不過是問問我,你如今懷著顧家長孫,莫要失了主母氣度。"
林星兒忽然掩麵啜泣,"星兒知道姐姐怨我,可那日若不是你推南風哥哥落水,他又怎會纏綿病榻..."
她頸間紅痕隨抽動若隱若現,我這才看清她戴著本該屬於顧南風亡妻的翡翠瓔珞。
腹中驟然絞痛,殷紅順著月白裙裾蜿蜒而下。
顧北辰終於變了臉色,打橫抱起我。
我嗅到他襟口陌生的茉莉香——那是我最厭惡的香氣。
"叫大夫!"他踹開廂房門的瞬間,我攥住他袖中滑出的素帕。
浸透沉水香的絹麵上,赫然沾著淡褐藥漬。
記憶突然碎裂。
這兩個月他夜夜留宿書房,每次溫存後必親手端來的安胎藥,還有張嬤嬤欲言又止的神情...我猛地拽住他玉冠後的垂纓:"避子湯?"
銅錢大的雨點砸在瓦當上,蓋住了顧北辰那句:"顧家的嫡長子已經定了......"
他掰開我手指的動作溫柔至極,仿佛三年來教我臨帖時的模樣:"月娘,聽話。"
劇痛吞噬神智前,我望著梁上熟悉的百子圖,終於讀懂那些嬰孩為何個個麵目扭曲。
原來從踏進顧家那日起,我就成了這吃人宅院裏最珍貴的——生育傀儡。
我盯著梁上的百子圖。
顧北辰已經忘了曾經許下的承諾。
而我也不會再對他抱有任何的幻想了。
拿出嫁妝匣子裏的骨哨。
一聲急促的哨聲,天邊一隻熟悉的信鴿愈來愈近......
一刻鐘後。
我在銅鏡前梳妝打扮。
銅鏡裏映出林星兒緋色裙裬掃過門檻,腰間綴著的鎏金銀香球晃出甜膩的茉莉香。
"姐姐還在為那碗紅花生氣?"
她指尖撫過博古架上的青玉送子觀音。
"老夫人說了,顧家長孫隻能從我的肚子裏出來。"
我攥緊妝奩裏的碎玉簪。
那日小產後,顧北辰親手將傳家的雙魚佩摔成兩半:"母親要星兒為南風衝喜,你既保不住孩子..."
他未盡的話被林星兒的嬌笑打斷,她頸間瓔珞在晨光中泛著幽綠的光。
梅雨時節來得猝不及防。
我立在回廊下看仆役往湖心亭搬運箱籠,忽聽得顧北辰指揮著家丁,搬運行禮。"動作麻利點,要是耽誤了星兒養胎,我要你們好看1"
"讓姐姐把主院騰出來給我,姐姐不會生氣吧。"林星兒的柔情脈脈的聲音浸著蜜毒,
"她的院子風水好,最養人,她作為當家主母,應該讓出來給嫡長子。"
顧北辰輕哄林星兒的溫柔,在我這裏卻是晴天霹靂。
暴雨傾盆時,我拖著還未出小月子的身體被催促著來到後堂。
顧北辰端坐紫檀雕花椅,月白直裰上沾著星兒最愛的茉莉香粉。
婆婆的龍頭拐杖指向我尚未恢複的腰腹。
"南院風水不利子嗣,明日你搬去湖心閣靜養。"
"母親!"我指甲掐進掌心舊傷,"那閣子三麵環水,我畏寒的毛病..."
"姐姐莫怕。"林星兒捧著鎏金暖爐挨近顧北辰,"星兒特意求了西域安神香,最宜調養。"
她腕間金鑲玉鐲滑落,露出半截青紫指痕。
與顧北辰慣用的扳指分毫不差。
我微閉雙眸。
再睜開,心如止水。
很快顧家的一切都與我無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