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感情麵前,信任是沒有底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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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盛娛回去的路上,陳初興致不高,貝思遠還以為她在為唐信的事情煩惱:“他不是小孩子,自己會想通的。”
果然隔了兩日,陳初便接到唐樂電話,說唐信回家了。
盛娛此次簽約了一批鮮肉藝人,唐信便是其中之一。陳初才知道,這兩年唐信偷偷摸摸斷斷續續和他們合作拍了不少網絡和平麵廣告,已經吸納了不少少女粉絲,盛娛當然不會放過這個機會,立馬就與他簽訂了合同。唐樂知道覆水難收,弟弟回家後也沒有再同他爭吵,隻是告誡他娛樂圈紛亂,要學會自保。唐信雖覺得姐姐杞人憂天,但看她因自己的事而憔悴不堪,倒也沒再和她強嘴,老老實實坐到一邊。
唐樂與弟弟和好如初,陳初自然高興,隻是聲音聽起來低沉沙啞。
唐樂問:“你怎麼了,是感冒生病了嗎,怎麼聲音聽起來這麼沙啞?”
陳初“嗯”了一聲,同她解釋:“沒有,就是這幾天在休息室練琴,熬夜了。”
何婧要求陳初每天練兩小時琴已經許多年,她向來都是能拖就拖,能賴就賴,沒想到現在竟然主動練琴。唐樂當即就想到她前幾日說的事情:“何老師……何老師的病怎麼樣了?”
陳初說:“我試探了幾次,她瞞得很緊,我拍了她的病曆去谘詢醫生,醫生說這種情況已經影響正常的生活和工作。怪不得我總覺得她這段時間發胖,記憶力也差得很,上周手顫摔了一個杯子。但她不說,我也就假裝不知道。”
唐樂問:“會影響演出嗎?”
陳初說:“可能會。”她長長歎了一口氣,“我以前總不承認自己差勁,總把不喜歡當作借口。這幾日又認認真真拿起琴,才知道自己真的不行,無論怎麼努力,永遠別想超過貝思遠,也怪不得我媽總是罵我沒用。”可惜,貝思遠卻是不肯再觸碰小提琴。
她沒有再說下去,沉浸在自己低落的情緒裏。
唐樂正想說幾句寬慰她的話,卻聽見有人在叫自己,隻能對陳初說:“我要去工作了,晚點再給你電話好嗎?”
陳初的情緒來得快去得也快,忙道:“去招呼你的女朋友們吧,我沒事呢!”
自唐樂換了酒吧的工作後,她越來越忙,每日下午四點上班,一直忙碌到次日早晨四五點,回到家後睡個囫圇覺,便要起來給廣告公司寫文案,直到下午又開始新一輪的工作。周末還接了兩份家教,分別是初中一年級和三年級的英語和數學,偶爾還接一些畫壁畫的活兒。
她就像個鋼鐵人,日複一日地重複著,從未開口抱怨,從未向命運妥協,甚至都很少生病,這次為了弟弟的事情,著急上火,兩頭奔波跑了許多天,也不曾聽她抱怨過一句。
父親欠下巨債跑路後,這些年每月她們都有高額利息要還,唐信輟學後,她更覺得是自己的責任,更加拚命地賺錢。陳初也曾努力省下生活費與零用私底下給她,希望能幫上一點忙,卻被唐樂拒絕:“即便我們是朋友,你也無須為我的債務感到負擔,這是我的責任,與你無關。何老師也沒有給你多少零用錢,你無須為了我委屈自己。”陳初別無他法,隻得從側麵幫襯,偶爾拎些水果營養品去看唐樂媽媽,或以各種節日為由給她送些小東西。
所以當社團副團長章晉書要出國進修,登山社為他餞行聚了餐又說要去夜店時,陳初義無反顧地提議去唐樂所在的酒吧,為她創造提成。
陳初向來擅長給自己找樂子。
唐樂忙於賺錢還債,貝思遠工作亦是忙,兩人陪伴她的時間少之又少,入學後她便加入學校社團。相比拉小提琴和念書,她更加熱愛登山和攀岩,加入登山社後,她也時常參加活動,與社團裏的同學相處得不錯,所以她一提議,便得到了大家的附和。
隻是當他們一行人來到“泡沫”時,唐樂並不在。
經理說,在他們到來不久之前,有個男人來找她,將唐樂帶走了。
“他們去哪裏了?”陳初一聽,急了。
“這我就不知道了。”
“你沒問清楚嗎?好歹也是你們這裏的員工。”
“小姐,唐樂和我請了假,說一會就回來,我總不能這麼不近人情吧?再者,她是成年人了,不是小孩子,我也沒有權利幹涉她的人身自由啊。”
經理聳聳肩,沒有再理會她。
陳初第十三次撥打唐樂的電話,接通了,卻無人應答。
在這個全民智能的時代,唐樂還用著不知道停產多少年的藍屏手機,時常沒信號,但從未像現在這般接通卻無人接聽。
她一急,坐都坐不住,繞著桌子踱起步來。
大家正圍著師兄敬酒,見狀跟著起哄:“我說陳初,別繞了,繞得我頭暈。章師兄要走了,你不敬他一杯嗎?”
“我酒量不行,一喝就倒。”此時陳初哪有心情喝酒,“而且我感冒還沒好。”
聞言有人“嗤”了一聲:“酒吧也是你提議來的,現在來了又說不能喝,你裝什麼裝?”說話的是個大一的師妹,叫甘願,加入登山社不久,對即將出國的章晉書師兄頗有好感,無奈妹有情郎無意。
陳初不知自己哪裏得罪了這個小姑娘,懶得和她糾纏,又打了電話給唐信,他剛好在家,接到陳初電話顯然很詫異:“我姐不在家,這個時候不是上班去了?難道出了什麼事?”
他這麼一說,陳初立馬想到兩年多以前的事情,心裏跟著急,卻不敢讓唐信聽出一二,哼哼唧唧敷衍了幾句,急忙掛了電話。
陳初決定出去找唐樂,剛開了口,又被甘願纏住:“師姐真的不敬章師兄一杯嗎?師兄就要走了,師姐這般不給麵子?”
看來今天這杯酒不喝是不讓走了,她也覺得自己這般提前退場不好,剛舉起酒杯,就被章晉書攔住:“你不能喝,就別喝了,我代你喝。”
話音剛落,便有人意味深長地“咦”了一聲,起哄聲此起彼伏。陳初看著章晉書那張人畜無害的臉,總算知道甘願小姑娘為何對自己懷著敵意,她心說這叫什麼事,不露痕跡地推開章晉書的手:“我祝師兄一帆風順,前途似錦。”一飲而盡後急匆匆放下杯子,“真的不好意思,但我這會真心有事。”
大家見狀也不再強留,倒是章晉書,看著她欲言又止。
陳初一股腦衝出酒吧,她必須去找唐樂。
春末的夜晚悶熱黏膩,她在霓虹燈下站了好一會兒也不知道該從哪兒找起。
唐樂父親出事後,她們的生活變得極其不安定,時常有人上門丟垃圾,潑紅漆,甚至將死掉的家禽掛在安置房的樓道裏,無非都是要債的,最嚴重的一次是在兩年前,因為拖欠了三個月的利息,他們將唐樂帶走,直到一星期後唐家湊夠了錢才放回。
當時唐樂被帶到哪裏陳初並不知道,她對此緘默至深,一句也不肯多言,但自那之後,唐樂變得更加深沉,也更加拚命賺錢,再沒拖欠過利息,這兩年倒也相對安定,不用再頻繁地搬家。
所以,當她聽說唐樂被一個男人帶走時,第一感覺便是唐樂出事了。
這不能怪陳初,畢竟有過前車之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