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舟是在三天之後才回學校,我和林朝陽站在陽台上看著她從那輛我們從未見過的奔馳上下來,都在猜測:周舟家究竟是開車行還是洗車店。
兩人的討論沒有得到結果,最後周舟用一種鬼祟神秘的語氣告訴我們:“我們家不是開車行,更不是洗車店,是販毒的?你們不知道吧,之前電視裏說的那個毒梟我還認識!”
“啊……”
林朝陽正倒著水,還不知道在想什麼,滾燙的熱水澆在了她的手背上,一下子就紅了一大片。
“林朝陽,你發什麼呆,難道周舟說的那個毒梟你也認識?”
這下,她手中的杯幹脆地掉到地上,碎成好幾塊,她慌張地朝我們擺手:“沒沒沒,我,我怎麼可能認識那種人!”
我一個巴掌拍在周舟肩膀:“你別嚇林朝陽了,她膽子小。”
幾人鬧成了一團,所以我也沒去注意林朝陽的反常,周舟笑得整個人都倒在了我的身上,在這個時候我才發現,一個多月沒有見,周舟瘦了整整的一大圈,一手摸下去都是骨頭。
我認真地打量她,似乎是察覺到我的目光,她抬起那張尖得像錘子一樣的臉,笑了:“我說談夏昕,幹嗎這個表情看著我,是不是羨慕我了?我減肥成功了。”
我沒有說話,隻是盯著她,她伸出手遮住我的眼睛,幽幽道:“夏昕,你不要看我,你洞悉一切的目光會讓我感到害怕。”
這個夜晚,我和周舟一起擠在她的床上睡覺,她的身體很冰涼,像蛇一樣把我整個人都纏住了,呼吸卻灼熱。
我們就靜靜地躺在床上,誰也沒有說話,直到我快要睡著的時候,林朝陽卻突然從床上坐了起來,很興奮地問我們:“這個寒假你們有什麼開心的事情嗎?我們來分享分享吧!”說完她自己就巴拉巴拉地說了起來:“你們不知道,這個寒假我坐火車跟隨LEN的簽售會走了五六個地方,我們一群人每天守在他的保姆車外麵,吃的是最差的盒飯,不過我們都很開心。你們不知道LEN還給我們簽名了……”
林朝陽一直絮絮叨叨地說著,周舟安靜地看著她沒有說話。我的腦海裏此時卻是一片混亂:巨大的落地窗,漫天的煙火花,還有黑暗中傅亞斯明亮的雙眸。
“你臉怎麼這麼紅?”周舟伸出手在我麵前揮了揮。
“沒有,這個寒假你有什麼開心的事情嗎?”
我的話音剛落,林朝陽也附和了起來:“對對對,像談夏昕這種整天宅在家裏孵蛋的人就不說了,周舟你肯定有很多好玩的事情吧?出國旅遊了吧?去了哪裏?日本還是西班牙?”
她慢慢地扯出一抹笑,聲音很輕,輕描淡寫道:“這個寒假我哪裏也沒有去,就去參加了一場婚禮,哦,結婚那個人你們應該認識,路放。”我回過頭去看她,她臉上的表情很自然,就像她的聲音一樣,而我卻不知怎麼感覺到一絲不甘心的意味,我想,這應該是我的錯覺。
而我不知道的是,這個夜晚在我熟睡了之後,周舟一直沒有睡著:她的手緊緊地揪著被子的一角,咬牙切齒地看著天花板,就像一個嚴重疼痛症患者失去了嗎啡一樣。她的眼神裏盛滿了悲傷與痛苦,我卻一點都不知道,依舊沉浸在美夢中。
開學的第二個星期,我和季柯然之間爆發了一場大戰。
那一天我去圖書館看書,傍晚起風了,我在回宿舍的路上偶遇到了彭西南,他不由分說脫下自己的外套給我穿。
罪魁禍首就是彭西南的這件外套,當我穿著它推開宿舍門時,恰好與要出門的季柯然撞到了一起,就在我打算側身繞過她時,她狠狠地推了我一把。
我沒有防備,被這麼一推整個人朝門上砸去,發出了“嘭——”的一聲響。我的腰剛好撞到了門把手,疼得我眼淚都要掉下來。
“你幹嗎!瘋了呀!”
“我幹嗎!談夏昕,我告訴你,不要勾引別人男朋友!”
“誰勾引誰男友了!你給我說清楚!”
“難道你身上這件衣服不是彭西南的?”她睥睨我猶如陰溝渠裏的一條臭蟲,“彭西南現在是我的男朋友,你穿著他的衣服是怎麼回事!”
“看不好自己的男人在這裏嗆什麼聲?”周舟不知道什麼時候過來了,她的臉上並沒有一絲表情,但我還是能感覺到她生氣了,因為她的話就像機關槍一樣掃射著季柯然,“有眼的都知道,彭西南追了談夏昕多久了,她不喜歡他不要他,也不知道你用了什麼手段把人家搶過來,現在還好意思在這裏嗆聲和打人,如果我是你,我現在要做的事情就是快點挖個洞把自己埋起來,或者去苗疆求個蠱讓彭西南服下……”
周舟很生氣,後果很嚴重。
“快去看好你的彭西南吧,免得他又像狗看到骨頭一樣黏著談夏昕。”
季柯然咬著唇瞪著我們,眼眶裏蓄滿了淚水,但隻是一瞬間,它們就像霧氣一樣蒸發了,仿佛剛剛是我的錯覺。看著她憤憤離開的背影,周舟麵無表情地豎起了中指,然後她轉過頭來,尤其鄭重地對我說:“談夏昕,我告訴你,我現在很不開心!”
“為什麼不開心?”
“看著你像個蠢貨一樣被人欺負我就覺得惱火!彭西南是個什麼貨色,雖然我知道這件事與他無關,但是我從今天起不允許你在我麵前和他說話,能看上季柯然這種極品的人,肯定也不是什麼好貨色。”
我想為彭西南辯解幾句,但在周舟的怒視下,我隻好訕訕地住了口。
我是一個樂觀主義者,我想事情永遠都是站在最好的角度,所以當一個小時後周舟陪著我去醫務室上完藥拉著我在食堂吃飯遇到彭西南和季柯然時我的大腦瞬間當機。我們四人如兩個軍隊一樣站在那裏一動不動地對峙著,誰也沒有抽出槍來斬殺對方,但手卻是扣緊著保險。
我就像一個懦弱傻氣的兵,躲在軍隊的最後,祈求著戰爭永遠都不要來臨,但我卻永遠不可能背叛我的軍隊。
最後還是彭西南先開口的,他麵無表情地看著我,提出了一個非常不怎麼樣的提議:“談夏昕,一起吃飯嗎?”
我正想回答他,周舟的手卻戳中了我的後腰,傍晚撞傷的那一塊上了藥後被這麼一戳還是火辣辣地疼了起來。我不敢遲疑,拉著周舟就走人,季柯然的眉頭皺得死緊簡直像要夾死蒼蠅,而彭西南卻是若有所思的樣子。
“談夏昕,現在我們連朋友都不能做了?是不是?”
我沒有回過頭去,而是大步地朝米飯窗口奔去。
我從來都不認為我和彭西南會走到絕交那一步,甚至反目成仇。但至少現在,我無法坦然地麵對他,因為我後腰的傷口還在疼痛,它還在提醒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