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放的訂婚前三天是周末,大清早周舟便把我從被窩裏拖了起來,拉著我坐了一個小時的車去了太古彙。
當我們裹著羽絨服踏進金碧輝煌的Chanel專賣店時,兩個迎上來的店員的臉色明顯冷了下來,沉著臉說了句“歡迎光臨”便再無下文。我鬱結,拉著周舟便想走,她卻對我擺了擺手,指著掛在門口的那套黑色低胸晚禮服對店員說:“包起來。”
剛剛偷偷對我們翻白眼的店員此時已經笑容可掬,她親切溫柔地問周舟:“小姐這邊有試衣間,需要試試嗎?”
周舟笑得更加璀璨,“不用了。對了,你出來賣多久了?”店員的臉色刷地就白了,周舟淡定地刷了卡買下了那件晚禮服,從頭到尾用不到十分鐘。我十分鎮定地抬頭挺胸跟在她身後,直到離開Chanel店二十來米我喊住了周舟:“你扶我一下,我要暈倒了。”
“怎麼了?”
“告訴我剛剛的那個5後麵的一串零都是假的,是我的錯覺。”
“很抱歉地告訴你,是真的。”她把紙袋塞到了我手中,“剛剛我在車上的時候收到了路放的信息,他幫我把那天要穿的衣服鞋子都準備好了,我相信他的眼光,這套衣服我剛剛目測了一下,再加上買單時看了尺碼,合適你穿。”
我急忙把那個燙手山芋放回周舟的手裏,“不不不,我不能要你這麼貴重的禮物。”
她淡淡地瞄了我一眼:“要是不喜歡就扔了吧!我送給朋友的東西是不會拿回去的。”
隻是這一句,把紙袋推出去的手馬上縮了回來。
我望著麵前的這一片光禿禿的梧桐,心忽然變得滾燙。
路放訂婚前一天早早便讓人送來了裝在精致盒子裏的服裝鞋包一整套,周舟一打開,瞬間閃瞎了我們所有人的眼,就連季柯然那不屑的冷哼都無法掩蓋她眼中的驚豔,她卻連試都沒有試就放了回去。
“怎麼不試試?”
“不用試了,肯定合身。”周舟是這樣回答我的,而當天晚上她換上了那套衣服後我才終於明白了什麼叫做量身定做。我們站在窗口看著她像個公主一樣優雅地上了車,林朝陽捅著腰:“你說,周舟會不會真的是哪個國家遺失在民間的公主呀?”
我看著那輛遠去的梅賽德斯,突然生出一股莫名的悲傷情緒。
林朝陽還在陽台上激動地喊著什麼,我轉身回到床上,用被子把自己整個人都包裹起來,像一隻蛹。
此時我的手機上有兩條短信,一條來自彭西南,一條來自談老師,他們的內容一模一樣:夏昕,生日快樂。
我沒有告訴任何人,今天是我的生日。
自談師母在我十五歲那年的生日自殺之後,我就再也沒有過過生日。
我在床上翻覆了整整一個小時也沒有睡著,手機一直不停地在震動著,彭西南的名字在屏幕上閃爍了第十八次之後我直接把手機關了,蓬頭垢麵地出了宿舍。
我不知道我要去哪裏,我隻是突然不想待在這個沉悶壓抑的空間裏而已。
我在遊戲廳遇到傅亞斯時我正在瘋狂地拿著錘子砸地鼠,他則用力地用一個籃球不停地砸著籃球機,試圖要把它毀壞。
我看著他背後遊戲機裏反照出來的自己,披頭散發表情猙獰眼神凶狠。與我相比,傅亞斯顯得淡然多了,他輕輕地將手中的籃球投入籃筐,仿佛剛剛死命砸著籃板的人不是他。
“你……”
“談夏昕,相請不如偶遇,走,我們喝杯奶茶去!”
“你怎麼……”
“走吧,我帶你兜風去!”
我還想開口,傅亞斯的手卻一下子搭在我的肩膀上,推著我走出了遊戲廳,直接阻止我將那句“你為什麼會在這裏”問下去。我沒有再追問,跟著他出了遊戲廳,上了他那輛帥氣的機車。
風很大,傅亞斯的聲音斷斷續續地傳來:“談夏昕,現在是不是心情好多啦?”
此時的傅亞斯就像一張柔軟舒適的大床,我把臉輕輕地貼在他的後背上,他還在和我說著什麼,但話語卻破碎在風中。我什麼都沒有聽到,耳邊除了風聲之外就隻有自己沉重的喘息。
誰也不知道我此時的想法,包括我自己。
傅亞斯帶著我繞了半個城市,最後他停在了一間蛋糕店的前麵。十分鐘後,他拎了一個大大的蛋糕盒出來,朝我用力地笑著:“談夏昕,生日快樂。”
細密的光亮拉開黑夜的幕布投落在我的腳下,我的眼淚突然就掉了下來。
他送我回學校的時候已是淩晨,我沒有讓他送我回宿舍,而是獨自沿著校道慢慢地走回去,最後我看到了彭西南——他站在經常等我的那個地方,靠著電線杆,閉著眼睛似在沉睡。
就在我走近的那一秒,彭西南突然睜開了眼睛,直愣愣地看著我。
我以為他會問些什麼,但是他沒有,他從兜裏掏出一個小盒子塞到了我手中,順勢看了一下手表:“你的生日已經過了,但還是和你說句生日快樂。”
我打開盒子,黑色的絨布上麵靜靜地躺著一條漂亮的鏈子,上麵的星星吊墜閃爍著璀璨的光芒。我張大了嘴巴看著它,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這,這不是上次我們逛街看到的那條鏈子?”
在一個多月以前,我在與彭西南一起逛街時在一間首飾店看到了這條鏈子,試戴了之後更是喜歡,但這種喜歡僅僅停留在我翻了價格表之前。在我看到那個對我來說十分龐大的數字之後,我果斷地拉著彭西南走出了那家店。
而現在,這條鏈子就放在我的手心裏。
我有些不知所措地看著站在我麵前的彭西南,冷風拂亂了他的發,就連他的睫毛似乎也在顫抖著,他看我,墨玉般的眸子裏是我讀不懂的情緒。
我“啪”地合上那個漂亮的黑色盒子,塞回彭西南的手中:“這個還給你,我不能要。”當我把東西放回他手中的那一秒,彭西南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殆盡。
“給你的就是給你的,你就收下。”
“這麼貴重的東西,我不要。”
在他又一次把盒子往我懷裏塞的時候,我用力地將它打掉。他沒有拿穩,盒子掉在地上,鏈子跑了出來。
吊墜在黑夜裏光彩奪目,可我們誰也沒有低下頭去撿。我不知為何突然感覺到有些慌張,匆匆地掙脫了彭西南拉著我的手,“我要上去了,太冷了,你也早些回宿舍吧!”說完我便回走,快要走到大門口時他突然喊住了我:“談夏昕,這麼多年了,你別說你不知道我喜歡你。還是說,你喜歡上了那個傅亞斯?”
“我們之間,從來都與誰無關。你對我好說喜歡我,但你是喜歡我而對我好,還是因為你的談老師而對我好,你有想過嗎?一直以來,有人欺負我你為我出頭,生病了你陪我看醫生,我考試不及格我晚歸你比我家人還心急如焚,你對我的好人人都知道。可是,彭西南,你知道嗎?有時候我真的分不清,你是因為喜歡我,還是因為你初中出車禍被談寧救了挽回一命,而我是談寧的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