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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生禍國天生禍國
寂月皎皎

第46章 簫初靜,還報夜來風(5)

可這天當真注定是個多事之秋。

花蔭前居然也有個宮女在等著我。她站在淩霄花架前,怯怯地喚我:“公主!”

這宮女衣著甚是簡陋陳舊,眉宇卻頗見端莊自持,並不該是個普通宮女。

我站住腳步,小落已皺眉問道:“你哪個宮裏的?有事麼?天氣熱呢,我們公主這可要回府了。”

這宮女不卑不亢地行下一禮,答道:“奴婢是原清寧宮宮女,現服侍皇後於式微宮。”

原來是吳皇後的人。

我頓時冷淡下來:“她已經不是皇後了。下一次,請稱呼她為……吳庶人。”

宮女垂下頭,低聲應了,才道:“吳……庶人有話,請公主屈駕前往式微宮一次。她說……”

“她說什麼?”

宮女深吸一口氣,才道:“吳庶人說,公主應該很樂意看到她現在的模樣;而她也有幾句關於惠王的話要告訴公主。”

“這麼個大熱天……”

我嘀咕了一聲,雖不相信吳皇後找我能說出什麼好話來,但我因她吃了那麼多苦,的確很樂意看到她失魂落魄的模樣。

所以,盡管小落和小惜攔住,我還是不顧天熱,決定去探望一下我這位好嫂子了。

隨那宮女穿過長長的永巷,便到了一處陰暗的宮門前,滿是斑駁鏽痕的銅釘,連陽光都照不亮半分。

宮女推開門時,一隻灰貓正從影壁前半人高的草叢中一晃跳過,喵嗚叫著,踩著參差不齊的破舊青瓦優雅而去。

掉落大半琺琅麵的影壁,早看不出原來的圖樣了,頂部應該有幾隻飛鳥,此時卻隻有斷了的鳥翼,無聲無息地掛在石上,隨時欲要跌落,摔個粉碎。

門窗上糊的紗早已蠹去,隻有影影綽綽的層層蛛網,成為另一種天然窗紗,在烈日下閃耀著慘淡的青光。

宮女把脫落的門扇抱起,提到一邊,便算是打開門了,恭敬向我說道:“公主,請進。”

隱隱聞得黴臭味嗆入肺腑,我皺眉道:“叫吳庶人出來。是她要見我,可不是本公主要見她。”

話音才落,已聽得吳皇後尖厲的笑聲傳入:“蕭寶墨,你當真要我把惠王和蕭彥那見不得人的交易,當了那麼多人的麵說出嗎?”

因不知吳皇後是否心存歹心,我身後跟隨的,除了兩名貼身侍女,還有四名內侍,都是練過武的,卻未必是嘴嚴可靠的。

將發際一枝長長的嵌珠銀簪拔下,悄悄藏於袖中,我向那些內侍道:“在外候著罷。”

徑帶了小落小惜跨過鬆動的破敗門檻,潮濕的黴臭味熏鼻而來,讓我一時氣悶窒息,幾乎想就此逃出。

可眼眸一掃,已瞥到屋角的破席上,正端坐著一披發婦人,給曬傷的皮膚粗糙皸裂,有的地方開始脫皮,如擦不幹淨的斑駁垢痕,端的醜陋驚人,獨眉眼銳利,轉著森冷的光,刮到人的臉頰如刀鋒掠過般淩銳。

果然是吳皇後,雖是粗衣布服,一身狼狽,居然不改那久居皇家的氣勢淩人。

我早已不是蕙風宮那個任她擺布撥弄的無權無勢小公主,也不像那時任性驕縱不知天高地厚。離她遠遠地站定,我微笑道:“不知皇後娘娘叫了寶墨來有何見教?瞧我這是不是給熱得糊塗了,隻怕來得晚了,又會給皇後令人綁了打耳光,一聽皇後傳召,嚇得腳不沾地就跑過來了!”

輕輕歎息一聲,我屈著手指彈去袖子上剛剛跌落的灰塵,悠然說道:“我竟忘了,皇後已經改居式微宮了!好在皇後天生貴氣,到哪裏都不改這皇後的勢派呢!”

吳皇後淩厲地瞪著我,雙眼黑洞洞的,似要將我吞噬。我想起她娘家剛被處斬的一大家子,心裏也有些發毛,隻是不肯露出半分畏怯來,依然輕描淡寫地說道:“皇後,如果無甚見教,我可回去了。陪著謀逆罪人說話,可不是我做公主的本分!”

吳皇後格地冷笑:“蕭寶墨,我可真小瞧你和惠王這對狗男女了!”

我勃然大怒。

既然來了,她出言汙辱本是意料中事,但這般全無風度地出口成臟,甚至連蕭寶溶都辱罵在內,當真在意料之外。

克製了自己想奔上前甩她耳光的衝動,我依舊站得遠遠的,向她揚起唇角,笑道:“怪不得皇後想咒殺親夫呢,敢情是把咱們皇室中人等同畜類了?”

轉過頭,我吩咐小惜:“去,通知內務太監即刻送十條土狗進式微宮,關到皇後房中,與皇後作伴罷!也好讓皇後瞧瞧,什麼才是狗男女!”

吳皇後保持著淩厲的眼底,終於有了一絲驚怒,連冷笑都色厲內荏:“你一出世便是個禍國妖孽,誰人不知?其他四個哥哥對你避而遠之,獨蕭寶溶把你當成個寶,不要命地拚死救你,可別告訴我,你們之間還能清清白白!”

我正式確認這女人得了失心瘋,同時實在懊惱自己不該過來,縱然看到了她的狼狽,也臟了自己的耳朵。

和一個瘋女人計較爭吵,無疑也低了自己的身份。我才沒有蠢到如她當日那般親自動手打人。

正打算轉身離去,找式微宮的內侍進來好好教訓她時,緊跟我身畔的小落卻忍耐不住了,衝上前怒罵道:“你這瘋子,天底下誰不知我們惠王爺風骨高潔,品格清貴!這般玷汙他與我們公主的名節,當真活該你娘家全家死光!”

我冷淡笑道:“沒死光呢,不是還有流放極南之地的麼?不過我瞧皇後娘娘這勢派,不把自己全族送到閻王爺手中,大約是不肯罷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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