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聽得出神之際,殿外忽然嘈雜。
竟是吳皇後和男子爭吵的聲音。
永興帝皺眉,蕭寶溶顯然立時也分了神,竟連連拂錯了弦,隻得停住,疑惑望向永興帝。
永興帝已揚聲道:“來人,瞧瞧去,發生了什麼事。”
卻已懶洋洋不願親自起身查看他的結發皇後了。
內侍忙應聲而去,不一時便滿頭大汗跑進來,急急回稟:“陛下,宮廷衛尉唐寂大人,不知為何抓了皇後娘娘的貼身宮女月嬋,欲要叩見陛下,皇後娘娘惱了,在與唐大人爭執。”
此時琴聲已寂,四下裏香霧緲嫋間,隻聽得吳皇後尖銳的嗓音清晰傳來:“唐寂,你真當吳家完了,本宮也已廢黜麼?敢這般落井下石,連清寧宮的人都抓!告訴你,憑你一小小的宮廷衛尉,不過一句話,本宮便可叫你死無葬身之地!”
憑她吳皇後一句話,便讓一個品階不低的武官死無葬身之地?
她氣急敗壞之際,倒沒忘了以前的威風。大約跪了這麼久,早就委屈透了,打算借了這個由頭衝到永興帝跟前撒潑訴苦?
好吧,你再威風些吧!
我想笑,忙竭力忍住,信手搭上弦,隨手地輕挑慢撥,錚錚嗡嗡,極悅耳明亮的聲音,彈跳中帶了愉悅的笑意。
蕭寶溶驀然抬頭,眸底明光在我臉龐一掃而過。
我微抬下頷,給他一抹隻他能看清晰的輕微笑意。
樂由心生。蕭寶溶是高手,應已聽出琴弦上迸出的那抹愉悅。
永興帝到底再也無法靜臥,皺眉道:“去,把唐寂叫進來!”
他又轉向蕭寶溶:“三弟應該認識這個唐寂吧?”
蕭寶溶寂然無波地從我臉龐滑過,沉吟道:“唐寂?臣弟聽說過他,以往入宮時遇見時常有宮中武衛過來行禮,應該見過兩三次吧?不過……並不知他是哪一個。”
永興帝的眉擰得更厲害。
他原來一定猜測唐寂是在幫著蕭寶溶和吳後為難。可惜,蕭寶溶確實不認識唐寂。泉興侯出事,與沈家有關的親友很多受了牽連,因此唐寂極小心,連知曉他和沈訶若是表兄弟的人都不多。
唯其與蕭寶溶無關,他所說的話才更加可信……
唐寂很快踏入大殿,卻是個身材矮胖卻異常孔武的虯髯漢子,拜見永興帝後即刻回稟道:“因近日朝中頻有事端,臣忝為宮中衛尉,恐怕皇宮之內受牽累,近日加派人手防守巡視,尤其夜間、午後人煙稀少時更加留意各處動靜,方才有衛兵發現有煙氣自清寧宮配殿飄出,這麼不早不晚又是個大熱天的,衛兵擔心是走了水,衝進去看時,發現了侍女正在……燒毀一些東西。”
“什麼東西?”永興帝將眼睛投向了殿外。
吳皇後一身素色單衣倚於門閭,滿臉赤紅,正驚疑不定地望著唐寂遞向永興帝的東西,然後又疑惑望向畏縮站另一側門邊的宮女月嬋。
可惜她這位貼身宮女此時已六神無主地四處張望,並不與她對視,更無法猜問事情緣由。
唐寂小心翼翼將手中拎的一隻小小包裹遞給內侍。
內侍接過,解開一望,立刻變了臉色,跪下身呈給永興帝。
永興帝抓起一隻燒掉一半衣物的木製偶人,看著那偶人頭頂釘的幾根針,眼皮連跳了幾下,仿佛給燙了了一般,迅速又扔回包裹。
我好奇地走過去,從那堆形狀怪異的木劍、朱砂符紙等物中拿出木頭偶人,晃著偶人的頭,問道:“這個是什麼?頭上幹嗎紮著針?”
話未了,已聽蕭寶溶厲聲喝道:“放下!”
我一驚,偶人頓時從手中跌落,重重摔到泥金雲紋磚上,驚魂不定望向永興帝和蕭寶溶。
永興帝吸一口氣,痛苦地用手撐住頭,顯然又犯了頭風病了。
唐寂已從容回道:“偶人上的生辰八字已經給燒了一半,看不清晰,但生辰……似與陛下的有些相像。臣得報,不敢隱瞞,所以立刻帶了這些東西和這宮女來稟知陛下。”
話未了,吳皇後忽然一陣風卷了進來,尖叫道:“你們誣陷!你們嫁禍本宮!來人,來人,把這死胖子拉出去亂棍打死!”
內侍麵麵相覷,雖是上前了一步,到底不敢如當時對我那般如狼似虎,隻小心地窺探著永興帝的臉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