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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者的局死者的局
龍心垚

第十一章:重啟

井慎與於鵬飛驅車馳騁在高速路上,他們的目的地是臨安村,下了高速路還要走半個小時曲裏拐彎的鄉間土路。

於鵬飛有一個小筆記本,上麵密密麻麻擠滿了蠅頭小字,他一路上都在看那個小本子,也不跟井慎聊天。井慎一路無聊,見於鵬飛看得津津有味,想是什麼好玩的東西,便斜眼瞅了瞅。原來,上麵記的都是刑事案例,還有於鵬飛從井慎身上學到的辦案技巧。這些技巧被標了紅,於鵬飛對著這些紅字嘴中默默念誦。

井慎不禁佩服起自己的這個徒弟來。其實於鵬飛雖然聰明,但卻沒有當刑警的天賦。他非黑即白的直線型思維已經定了型,不好再改。但是勤能補拙,他卻靠著自己的勤奮和井慎的教授一步一步趕了上來。井慎心裏頗為欣慰,但也擔心起來:用不了多久,於鵬飛這樣的後生就會異軍突起,而他還在原地踏步,到時候自己勢必會被於鵬飛們拍死在沙灘上。想到這裏,井慎不由得警覺起來。吳映雲的話就像咒語一樣在他腦中回旋,讓他覺得以後做事一定要有所保留,一定不能再像以前一樣將自己畢生所學傾囊相授了。

一個小時之後,他們終於來到了臨安村。在村頭的老槐樹下,井慎掏出手機,給那個報案的,叫李九九的老鄉打了電話。老鄉一口臨安土話讓井慎頗為費解。兩人雞同鴨講了好久才把具體地址搞清楚。

師徒兩人從村頭步行到村裏,麵對一排排長得一模一樣的磚瓦房直發愣,問了幾個在附近嬉戲的孩子才弄清楚李九九的具體住址。兩人又饒了許久終於找到了李九九家所在的那條小胡同。李九九早就手插袖口抻著脖子立在門口焦急地等待著二人了。

看見穿著製服的井、於二人走進胡同,李老漢麵露喜色,奔過來親切地與兩人握手,場麵堪比抗戰時期老鄉見到紅軍。寒暄了幾句,井慎便開始詢問案情。李老漢用夾生的普通話配上搞笑的手勢說了一遍,井慎和於鵬飛聽得長大了嘴,敢情在張景洪口中所謂的“大案”原來就是一件“雞鴨神秘死亡案”。

原來,李老漢家的後院內養著十幾隻雞和幾隻水鴨。老漢原本是守林人,在林子裏呆了一輩子,最近幾年他的兒子在城裏開了公司,他終於不用整天伴著林子裏豺狼野獸的嚎叫入眠了。於是老漢回到村裏,在家裏養起了雞鴨。一來是打發無聊的時間,二來雞鴨長大了可以吃肉可以賣錢,好處多著哩。

井慎與於鵬飛麵麵相覷,好氣又好笑。趁著李老漢說了半天話口渴喝水的空檔,於鵬飛湊到井慎耳邊道:“井隊,張局整咱們呢吧?這算什麼‘大案’?”井慎冷冷道:“隻有小警察,沒有小案子。少說話多做事!”於鵬飛“哦”了一聲退到一邊。話雖如此,但井慎心裏也極不是滋味:好你個紅鼻子老頭,居然涮我!

井慎向李老漢提出要“勘察現場”。李老漢答應了一聲,把他婆娘從炕上拽下來,兩人一起莊重地陪著兩個警察來到自家後院。

這是一個典型的農家小院。中央是綠油油的菜畦,兩旁搭著簡陋的雞圈和鴨棚。李老漢與婆娘把井、於二人帶到雞圈,把雞群趕到一邊,露出了倒在地上的“受害者”——兩隻紅冠白羽的大公雞。

“鴨子鵬那邊還有一隻死掉的老鴨子。我看過了,和這倆一樣,都是脖子上一排血洞。”李老漢悲傷地說。老漢的婆娘湊上來接話道:“我們為了保護現場,雞圈呀,鴨棚都沒敢收拾。”

於鵬飛聽到“現場”倆字,忍不住啞然失笑起來。不料於鵬飛的笑聲被李老漢聽到,臉上立即浮上一層不悅之色,厲聲道:“後生,你甭笑。我們鄉裏人都是靠這些畜生吃飯哩,不是這些畜生,我們村現在還是省級貧困村哩!”井慎推了於鵬飛以胳膊肘悄聲道:“你給我嚴肅點!”

井慎帶上丁晴手套拿起死雞來看,發現雞脖子上的確有一排血眼。看齒痕,竟是人類留下來的。井慎不禁皺起眉頭,哪有人沒事閑的把雞給咬死呢?除非是變態。井慎再細細觀察了一下地麵,發現地麵上除了有人的腳印外,還有幾個手掌的印記。這讓他更加疑惑。

“井隊,不對勁啊,這齒痕好像是……”於鵬飛拿起一隻雞仔細觀察,很快也發現了異樣。

“嗯。我看出來了。”井慎答道。聽兩人不約而同都露出疑惑之音,李老漢的婆娘又接茬道:“警察同誌,你們也看出來了吧?”井慎詫異道:“看出什麼?”李老漢婆娘神秘道:“將臣啊,你沒聽說過將臣的故事吧?”井慎笑了笑道:“大娘,神怪故事裏的東西你也信啊?”李老漢婆娘撇了下嘴嘖道:“你還不信咧,早些年前我們村裏好多人都被將臣咬過哩,最後都變成了吸人血的僵屍,村子被霍霍得不成樣子。”

井慎思忖一陣道:“被咬的人是什麼樣子?有什麼表現?”李老漢婆娘又說:“好咂人血,齜牙咧嘴一跳一跳的,見人就撲上去咬。”她說到這裏,另有幾個村民闖進李家,拉住井慎的手就往外扯,邊扯邊說道:“警察同誌,我們家也有死雞死鴨。”井慎掙脫了他們的手大叫一聲:“都別急,一個個來!”

井慎與於鵬飛挨家詢問了家禽異常死亡的村戶,發現他們的家禽死亡特征都大致相同,都是脖子上有一排血牙印。於鵬飛聽完老鄉們的陳述,搖著頭對井慎道:“看來張局沒忽悠咱們,這還真是個大案!”

相親們圍著井慎與於鵬飛七嘴八舌地問兩人怎麼辦,是不是將臣現世等等。井慎從蓋著紅布,臨時拚起來的“谘詢台”後站起來,正氣凜然道:“絕對不是什麼將臣作怪,每一件事的發生都有它的道理,毫無理由地疑神疑鬼就是在推卸責任!”於鵬飛接著道:“老鄉們,請放心,我們一定會給大家一個交代!”接著,井慎吩咐村民們拿來黃、白、綠、紅四種油漆,將村民分成四組,把四種不同顏色的油漆分別發給四組村民,囑咐他們睡覺之前將油漆塗在鞋上,並不準再換鞋。

做完這些事情,井慎又在村外轉了一圈。於鵬飛問這又是在幹嘛,井慎拍著肚子說,老鄉送的茶葉蛋吃多了,轉悠轉悠消化消化。

傍晚,井慎與於鵬飛拖著疲累的身子回到了李老漢家裏,將一桶白色的油漆交給他,把白天吩咐村民們做的依樣對他說了一遍。李老漢納罕道:“警察同誌,你懷疑是我們村裏人幹的?”井慎喝了一口水道:“我觀察過了,受害者院子裏留下的腳印都是一樣的,十分特殊,而且隻有受害者家的院子裏有,村外沒有。所以,應該是村裏人幹的。”李老漢“哦”了一聲沒再吱聲。

於鵬飛聽到井慎如是說,心中極不是滋味。他早先問過井慎在村外轉悠的原因,可井慎卻輕描淡寫,不願告訴他實情。於鵬飛嘴上不說,心裏已經知道井慎對自己的態度已經有所保留,不再像之前那樣掏心掏肺了。

到了晚上,李老漢與婆娘特意殺了隻老母雞款待井、於二人。二人推辭了一陣,最終拗不過李老漢的盛情,象征性地吃了一些。吃完之後,李老漢的婆娘收拾桌子,井慎偷偷在她口袋裏塞了一百元錢。

吃完飯,井慎饒有興致地在李老漢家裏轉悠起來。當踱到他們臥室裏時,井慎被一張貼在鏡子上的泛黃照片吸引,那是年輕時的李老漢和妻子的照片,他們身邊圍著一圈立耳尖嘴灰眼的狗,兩人站在狗群中央開心地笑著。井慎端詳了一陣照片,便轉身離開。但兀地,他腦袋裏竄入一道閃電,隨即全身為之一顫:照片上的哪裏是什麼狗,那明明是一隻隻立耳灰眼狼!

半夜,於鵬飛睡得正香,突然耳畔傳來井慎的聲音。於鵬飛睜眼一看,井慎正立在自己的床頭。“井隊,出啥事了?”於鵬飛半睜著睡眼問。豈料井慎沒有回答,食指放在嘴上做了個“噓”的動作。

於鵬飛穿了衣服跟著井慎來到李老漢的院子裏,井慎神秘地拉著他的手躲在了旁邊的牆垛子旁。於鵬飛悄聲問:“井隊,你到底發現啥了?”井慎道:“等著!”說完這兩個字,井慎便死活也不說話了。於鵬飛隻得陪他挨著刺骨的寒風等待一個未知景象的出現。

過了一刻鐘,李老漢臥室內出現悉悉索索的響動,緊接著,那些詭秘的響動朝院子裏轉移。於鵬飛本來還半夢半醒,一聽有響動馬上瞪大了眼睛,接著他就看到了極為詭異驚悚的一幕:悉悉索索的聲響離他們越來越近,到院子門口的時候卻停住了,緊接著,一雙枯槁的白手扒在了院門高高的門檻上,接著是第二雙。稍縱,兩隻腦袋從門內探了出來,這兩隻腦袋朝天一擰,從他們的嗓子眼竟冒出兩聲極似狼皋的嚎叫來,他們的眼睛圓瞪著,月光一映,散射出冷冷的白光來。這兩人不是別人,正是白天慈眉善目款待過井慎和於鵬飛的李老漢夫婦。於鵬飛見到這一幕身子一軟差點昏死過去。

李老漢夫婦兩隻手撐在地上,從自家的客廳快速“爬”到了院子裏。於鵬飛嚇得大氣不敢出,井慎捅了一下他的身子問道:“你看他們倆像啥動物?”於鵬飛顫聲道:“狼……狼啊!”井慎“嗯”了一聲,竟拿出兜裏的手機興致勃勃地拍起來。

兩個似人似鬼的生物到了菜地便兵分兩路,一個去了雞圈,一個去了鴨棚,但兩人都做了相同的一件事:將他們親手養活起來的雞鴨放進了自己的嘴裏,生生咬出了兩個大血洞。雞鴨撲騰了兩下就沒了動靜。於鵬飛眼見李老漢咬死了自己的雞咂吧了兩下嘴,然後……緩緩地扭頭看了過來,他的嘴唇和牙齒沾著新鮮的雞血,朝著於鵬飛咧嘴笑了。

兩人一共咬死了三隻雞鴨,地上留下長長的一串白色腳印。之後,他們竟身子一躍,輕盈地跳出了自家的圍牆。

“快追!”井慎說了一句便拉著於鵬飛的手飛出了院門。兩人從正門追著白色腳印來到了一戶人家門前,李老漢夫婦趴在地上,準備再次一躍而起飛進那戶人家的院子裏。井慎抄起身邊的一杆粗木杆便跑上前攔住了他們的去路。兩人嘴裏嗷叫著,聽著和狼毫無二致。於鵬飛上前叫李老漢的名字,還沒叫兩聲就被井慎捂住了嘴巴。井慎悄聲道:“他們在夢遊!”

差點受害的村民家裏亮起了燈,不一會就有一個彪形大漢拿著菜刀衝了出來。井慎對於鵬飛說:“趕緊把他們拖走!”於鵬飛為難道:“他們兩個瘋瘋癲癲,見什麼咬什麼,怎麼拖?”井慎將李老漢夫婦後腦勺對後腦勺,再扯下腰帶把他們拴在了一起,這才將兩人拖了回去。

第二天一早,李老漢夫婦從癔症中醒來看到自己被背靠背綁了起來,都嚇得哆嗦起來。井慎將皮帶解開,於鵬飛喂了他們幾口水,兩人方才漸漸緩過神來。

“警察同誌,我沒偷沒搶的,這……這到底啥意思啊?”李老漢不安地問道。

井慎拿出手機調出昨晚的照片讓他們看,李老漢的婆娘當即暈了過去。幾人又掐人中,又人工呼吸地忙活了一陣,這才讓她活緩過來。她哭著敲自己的大腿,說他們夫婦二人將臣附身了。井慎一笑道:“這可不是什麼將臣附身,這是一種心理疾病,叫癔症性附體。”李老漢嘴一撇道:“那還不是被附體了?”井慎又一笑道:“這是一種精神疾病,我不是心理醫生,不能做專業診斷。但是我知道,這種病是由於一些心理暗示造成的。”說到此處,井慎從口袋掏出那張原本貼在鏡子上的照片道:“你們在林場待了一輩子,和狼群野獸呆在一起時間長了,就會出現類同心理。就是說,你們心理慢慢認同狼群和野獸的生存模式,潛意識裏也認為自己是狼的一員。時間一長,這種思想在腦子裏紮了根,到了晚上,你們的潛意識打開,狼性的一麵出現,開始像狼一樣生活,這就是你們咬死雞鴨的原因。”

李老漢夫婦半懂非懂,聽到一半就麵麵相覷,現出不可思議的表情。於鵬飛的臉上也掛著和他們一樣的表情。

井慎昨晚將他們拖回自家院子之後就忙著擦掉李老漢夫婦留在地上的白色腳印,又出門不知從哪裏拖了一條死狗回來,一直忙到天光,根本沒有時間告訴他事情的起因。

井慎囑咐李老漢趕緊去城裏的精神病醫院瞧病去,說完他拖出死狗來說:“這就是咬死村民家禽的凶手了!”李老漢會意地點了點頭。

兩人安排妥當之後便動身準備離開。走的時候李老漢握住兩人的手淚眼婆娑,李老漢的婆娘拿出兩大串野蘑菇非要他們收下。兩人不好推辭,便收下了。

1個小時之後,兩人駕車行駛在高速路上,這次換於鵬飛駕駛,井慎已經不堪疲乏,臥在座位上睡著了。

兩人到了河源市先各回各家好好洗了個澡休息了一陣,到了傍晚才返回局裏向張景洪複命。張景洪聽了這件離奇的案件拍了拍桌子感慨說:“真是世界之大無奇不有啊!”

井慎和於鵬飛與張景洪彙報工作一直到下班的時間。張景洪與於鵬飛相約去打網球,井慎推說不會打,兩人勸了一陣便不再勉強。

井慎和兩人告別,正想關上辦公室的大門出去,卻聽一人心急火燎地跑下樓來,尖聲尖氣地叫他的名字。井慎聽聲音就知道是趙妖精,便旋身嬉笑道:“呦,美女!”趙妖精剜了井慎一眼扔給他一串鑰匙道:“幫我個忙,鎖一下檔案室的門。”井慎納罕道:“檔案室的鑰匙怎麼在你這兒?”趙妖精邊往廁所衝邊說:“內勤小李給我的。他有急事先回家了,把鑰匙留給我讓我鎖門。”井慎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你怎麼這麼不負責任?”趙妖精閃進廁所,廁所裏飄出聲音道:“你以為我不想啊,還不是這減肥茶鬧的,哎呦喂!”趙妖精說完,廁所便“劈裏啪啦”響起來,井慎忍不住掩口胡盧。

井慎來到三樓,空空的樓道內陰風陣陣,井慎不由縮了縮脖子。他來到檔案室門口,正要掏出鑰匙鎖門,腦中卻突然飄過白衣女人的樣子。他拿著鑰匙的手抖了抖,心中那個已經被自己封印的疑慮像掙脫牢籠的野獸一樣肆意奔踏。他於是輕輕地打開門,走了進去……

局裏沒有多餘的辦公室,所以將檔案和物證放在一起。井慎思忖著,如果自己的記憶是真的,那麼在物證櫃中肯定能找到與白衣女屍案相關的東西,畢竟一個人死了,張景洪再怎麼樣也無法不聞不問。

打開物證櫃,一排排貼著標簽,卷宗袋封著的勘驗筆錄在他眼前展開,他按照標簽上麵的時間快速翻找,11月19日的卷宗從他眸中一閃而過。他又倒了回去,顫抖著拿出了那份勘驗筆錄。

11月19日淩晨,他從家中走出,看到妻子吳映雲詭異的眼神,來到一間破舊的公寓,發現一具與夢中白衣女子極為相似的屍體,和於鵬飛討論推理案情,被張景洪撞破……這些似真似幻的記憶已經被他當做癔症慢慢刪除,但就再它們行將消失的時候,一個偶然的機會卻重新將他拉上了錯亂的軌道。井慎知道,隻要打開卷宗,他的生命將會被擊得粉碎。但另一方麵,他腦中久久揮之不去的疑問也將會明朗起來。

在這個牛皮紙袋包著的紙張中,到底給自己帶來什麼樣的結果?井慎猶豫了一陣,終於慢慢抽掉了牛皮紙袋封口上的白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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