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家的辛秘不是我個孤女能知道的。
我不知道,看不慣我的鄭宛為何容忍自己夫君日日宿在我這,我也不明白,為何鄭宛得知我有孕的消息後卻滿臉得意。
前一個問題沒人告訴我答案,後一個疑惑我卻很快知道了緣由。
隔著簾子紗巾,郎中給我診了脈,很快,郎中一臉喜色回稟一旁的蕭桓:
“恭喜公子,少夫人這是有喜了!”
蕭桓點點頭,麵上還是帶著他一貫示人的微笑,我今日卻沒在那笑中讀出他的喜悅。
專門隔著簾子診脈,郎中回稟的是少夫人有孕,我不是傻子,自然想得通其中門道。
郎中被丫鬟小廝帶下去領賞,屋裏隻剩我和蕭桓。
我和蕭桓說話,很少周旋,便直接問道:
“這孩子,留不住是嗎?”
“怎麼會,這孩子當然會平安降生。”
蕭桓明知道我問的意思,卻故意換了答案,其實真正的答案在此刻,我也明了了。
我失憶了,忘記了一切,便相當於和這個世界舉目無親。
如果這個孩子不曾托生在我肚裏,我也並不想帶它來體會這慘惡的世間,可它來了,便忽然讓我覺得自己於這世界有了聯係。
我再一次望著蕭桓的眼睛,一字一句認真的問道:
“這孩子,我,留不住是嗎?”
蕭桓怔怔的看著我,最後眼神中轉而多了些情緒,小心翼翼的抱住了我,將頭靠在我的肩膀上,輕輕地道:
“渺渺,你想將我們的孩子養在自己身邊是嗎?”
他問的這樣小心翼翼,似乎問的不是孩子,而是他。
我聽到外麵有雀鳥飛過,我這一生大概都飛不出蕭家了,人總要有一個勸自己活著的慰藉。
我第一次主動吻向蕭桓,如蜻蜓點水,伴著我如流珠般的淚水,很苦澀:
“對,我想一直留他在身邊。”
蕭桓答應了,他鄭重的承諾:
“隻要渺渺想,他就永遠在渺渺身邊。”
於是,我忽然在此時覺得,這樣過完一生也可以。
可惜,我想的太簡單了,蕭桓食言了。
從診出有孕到生產前,是我在蕭家最輕鬆的一段日子。
鄭宛免了我的晨昏定省,我再也不用每天從一早跪到日上三竿,再頂著紅腫的膝蓋過日子。
下人們也不好背後多說什麼,我的吃食也成了一頂一的好,隻有一點,我不能隨意走動,隻能在自己院子裏待著。
這樣的日子,我過了八個月,直至分娩那日。
郎中在門外侯著,接生婆子來了許多,足以看出蕭桓對這孩子的重視。
我在屋中大汗淋漓,下體撕裂帶來的痛感將要撕碎我的理智,可我還是咬著牙不敢大聲嘶吼。
蕭桓說了,我聲音太大的話,引來了鄭宛,這孩子便保不住了。
產婆嘴中一直喊著用力,起初我相當聽話,哪怕能感受到下體的撕裂,血的流出,我也隻管發力。
可到了後來,不知已經生了多久,產婆的話還是這句用力,我卻真的沒有力氣了。
已經脫力的我嗅覺聽覺被無限放大,空氣中是血腥氣,門外我聽到了郎中給蕭桓說話的聲音:
“公子,她生了一天了,已經脫力了,再不剖腹取子,孩子也會被憋死,一屍兩命。”
一向溫文爾雅的蕭桓第一次對外人惱怒,他吼道:
“渺渺不能出事,孩子也要安然無恙,否則,本公子有一萬種方式讓你們從南城消失......”
“本夫人會保住你們。”
蕭桓的話沒有說完,便被一女聲打斷,聽起來,是蕭桓母親的聲音。
“夫君,姨娘發動了,怎麼不去請我和母親?”
原來鄭宛也來了,回複鄭宛的,是蕭桓的沉默。
“姨娘沒福氣,郎中既然說會把孩子憋死,那就快快剖腹取子吧。”
“是,少夫人,在下這就去準備刀具。”
剖腹取子,我必死無疑。
我忽然想明白了,為何我的吃食如此山珍海味,為啥我不能輕易走動,隻能在房中養著,她們分明是想讓我胎大難產,最後剖腹取子,讓我血盡而死。
“扶我起來......”
我的聲音不大,卻說的清楚,產婆也是好心聽了我的命令。
我咬著牙忍著劇痛,隻覺口中也滿是血氣,中午還是站了起來。
不知為何,我腦中有些記憶,似乎告訴著我站立生產便能生出。
鮮血混著羊水從我腿下流出到了地上,腹中的下墜感愈加明顯,我的骨頭也似乎被撐開,撕裂感帶著鑽心的疼痛,孩子慢慢出來了。
直至聽到嬰孩的啼哭聲,我徹底昏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