導航顯示去他家的路要四十分鐘。
我在等紅燈的間隙發現雨刮器上夾著張便簽,沈硯的字方方正正刻在上麵:
“輪胎換了雪地胎,空調濾芯在後備箱。雪天路滑,注意安全,記得保暖。”
又是這種沒完沒了的標簽紙,家裏大大小小的地方幾乎全都被他貼過。
什麼鍋裏有飯菜,牛奶在冰箱裏,胃藥在第幾層......
有什麼用?有這寫字的閑工夫不如多掙兩塊錢。
我隨手將便簽揉成紙團丟到後座,去的路上不忘給顧微言帶去我們在一起時,他最喜歡吃的一家小餛飩。
可到了他家我才知道,他已經嚴重到隻能靠胃管進食。
開門的是他的妻子,李想,剛見到我就變了臉色。
“林晚?你來幹什麼?”
“當然是來照顧我的青梅竹馬。在我心裏,微言早就是我的丈夫了,妻子照顧生病的丈夫,天經地義吧?”
“你怎麼有臉說出這種話的!當初我們結婚時你就跑來鬧,我們兩個在一起多久你就和他糾纏了多久,現在竟然還自詡是他的妻子?!你有沒有點道德廉恥!”
“沒有道德廉恥的是你吧?!”
我們兩個吵嚷的聲音吸引了眾多街坊鄰居的注意。
若是以往,我一定嫌丟人。
可此時看著林晚氣到漲紅的臉,我心裏竟然油然而生一種優越感。
“愛情裏哪分什麼先後對錯,隻有一條,不被愛的那個人才應該出局!”
聞言,李想的眼睛死死盯著我。
這眼神我很熟悉,像極了離家之前,沈硯看我的最後一眼。
她看著我,末了突然輕笑一聲,側身給我讓出一條路:
“行,你來吧。話都說到這份兒上了,再阻止你們這對苦命鴛鴦就是我太不近人情了。”
無數的炮彈都被李想突如其來的妥協堵在喉口。
我愣了愣,突然發現自己好像喪失了辨別真假是非的能力。
我不知道她是不是在騙我,直到對方主動從我的手裏接過行李,我才知道她說的是真的。
我跟著李想進了裏屋。
房間裏彌漫著一股長久不通風的難聞氣味。
顧微言就躺在床上,人已經瘦得脫了相。
看到我來,囫圇地從嗓子眼裏冒出來兩聲,讓人看著心疼。
“怎麼來看病人之前都不先打聽一下對方的狀況?光想著敘舊情了是吧?”
李想意有所指地諷刺我手裏拎的餛飩,我輕咳了聲,不動聲色給藏到後麵去:
“我又沒有照顧病人的經驗。再說了,這我自己吃的。”
她哼了一聲,沒再繼續這個話題。
可如我所說,我真的沒有照顧病人的經驗。
就在顧微言無數次顫顫巍巍抬起手向我表達一些不明所以的意思,而我隻會傻站在一旁時,李想終於看不下去了。
“讓一邊去,什麼都不會還要學人家來照顧病人,沒死也讓你笨死了。”
“會不會說話啊你!我怎麼就......”
剩下的半截話被李想嫻熟的推拿姿勢噎了回去。
就這一刻,我承認她在照顧人這方麵比我稍強一些,但這些在我看來不過是經驗積累。
一定是她之前得不到微言的愛,所以隻能通過這種自我感動的付出來換取注意。
就跟我家裏那個悶葫蘆一樣。
說到底,總歸是半路出家的感情,怎麼能跟我們轟轟烈烈的愛相提並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