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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宮·花落晚妝深宮·花落晚妝
語笑嫣然

◇第7章

多虧了樓青煜的那番證詞,雲薑當夜便被東禦府釋放了。

她回到尚衣局,在平時上工的大院旁邊,相連的幾座普通民居式的小宅院,是尚衣局的宮女們起居的地方。

每三個人一個房間。

跟雲薑同屋住的,除了胡笳,還有一個叫朗月的宮女。

雲薑回去的時候,正逢胡笳跟朗月攜著手出來,說是要隔壁屋的晴姐姐房裏閑話。

胡笳問:“你也去吧?跟我們說說,到底是怎麼回事?”

雲薑滿懷心事道:“我乏了,想歇歇。你們自己去吧。”

胡笳還不依,“你不知道,白天你被帶走以後,咱們這兒都炸開鍋了,說你可能害了桑妃娘娘,又說六皇子竟然幫你說情。雲薑,你跟桑妃、還有那個六皇子,你們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啊?”

雲薑越發尷尬了,白天在東禦府多少吃了點苦頭,回來隻想圖個安靜,卻被胡笳打破砂鍋問到底,她的臉色便越發不好看了。朗月一向心細,看雲薑那個樣子,便幫腔道:“你就別纏著她問東問西的了,晴姐姐還等著咱們呢,有什麼想問的,改天等雲薑精神好了,有時間了,你再問吧?”

雲薑感激地看了朗月一眼,胡笳便嘟嘟囔囔的被朗月拖走了。

雲薑回到房裏,左思右想從床底下取出一個盒子,裏麵平整地擺放了一件靛藍色的披風。

那是沈就瀾當時給她遮羞的披風。

她輕輕地撫著,仿佛還可以觸到當時自己滾燙的體溫。

沈就瀾的輪廓在腦海中揮之不去,羞澀的一幕便反複地回放著,不知不覺臉又紅了。

第二天黎明時分,尚衣局的晨鐘一響,大家都急忙起了床,便和往日一樣到大院上工去了。成堆成堆的衣物,洗的縫的改的新的,堆得像一座座小山,不時的還有人因心疼自己的手起了繭或磨出水泡而哀聲歎氣。

那天雲薑的任務輕,清洗的衣物隻有三兩件,她便動作麻利地刷洗晾開了,然後看幾乎所有的人都還在忙於各自的活計,她便想主動攬一些過來,以免監察的嬤嬤嫌她清閑。她四處看了看,見有個角落裏放著一堆尚未清洗的衣物,她便想過去洗了,正要把一件白底紅花的襦裙放進水盆裏,胡笳卻靠了過來:“雲薑,這些東西不用管了。”

雲薑愕然問:“為什麼?”

胡笳說:“這些都是牽伶閣桑妃的舊物,人都死了,洗了也沒人穿了。”

“唉!難怪這麼冷清了。”雲薑聽說是桑妃的東西,心裏不免惋惜,這宮廷裏,新人舊事,幾番更迭,就如推杯換盞一樣輕易,昨日還是枝上的鳳凰,千人奉迎,萬人寵愛,今日卻是連穿過的衣裳都遭人嫌棄了。

胡笳問:“冷清?你是說牽伶閣,還是說這些衣裳呢?”胡笳嘟囔道,“現在的牽伶閣倒真是挺冷清的,喏,我那天去收這一堆東西的時候,牽伶閣還熱鬧著呢,聽說桑妃好像還打算置辦酒席。”

雲薑問:“這些衣物是你收回來的?”

胡笳點頭,“是啊,是我。”她想了想,“唉,雲薑,你活兒幹完了是吧?我今日也挺清閑的,你不如就跟我說說,到底是怎麼回事?昨天去東禦府,他們是怎麼審你的?我聽說東禦府那裏麵,進去了都是要吃苦頭的,惹不起呢!”

雲薑被胡笳的連珠炮轟得心亂,歎氣道:“我沒有害死桑妃,也沒有偷秦妃的木牌,東禦府怎麼審我都是無辜的。雖然現在事情還沒有查清楚,但我相信,總有一天真相一定會大白,洗脫我的冤屈的。”

胡笳覺得沒趣,雲薑的字字句句都沒滿足她的好奇,她還不死心,還想再追問,雲薑卻把手裏拿著的襦裙往胡笳懷裏一塞,“你要是沒什麼需要我幫忙的,我去找朗月。你別以為活兒少就可以偷懶,要是被嬤嬤看見我們站這兒聊天,又要教訓我們了。”胡笳留她說:“哎呀,嬤嬤沒在,你再跟我說說嘛,雲薑。”說著卻無意間瞟到雲薑塞過來的襦裙,“咦,這不是桑妃的吧?”

雲薑問:“怎麼不是了?我不是從這堆牽伶閣的衣物裏麵拿的嗎?”

胡笳把襦裙展開,白底紅花的襦裙,上麵的紅花原來是牡丹。她說:“你不知道,牽伶閣我去了好多回,聽宮女們說,桑妃是最不喜歡牡丹的,她覺得牡丹豔麗,少了一份脫俗的美。”她說著,把襦裙翻看了一遍,才發現那原來是件破衣裳,上衣前襟的地方有撕裂的痕跡,左邊的袖口也破了。“咦,桑妃怎麼還會留著一件破了的襦裙?”

雲薑想了想,問:“你什麼時候把這堆衣服拿到尚衣局來的?”胡笳說:“就是桑妃死的那天。”

雲薑也好奇,把牡丹襦裙又仔細地看了兩遍,然後還發現在繡著牡丹的花簇裏竟然還繡了一隻蝴蝶。

是一隻藍色的,微微斂翅的蝴蝶。

琰昭國的人並不以蝴蝶為美。他們覺得蝴蝶太脆弱,就像繡花的枕頭內裏是糟糠,其勤勞也不如蜜蜂螞蟻。

所以普通的工藝很少有用蝴蝶做裝飾的,就更別說是顏色罕見的藍蝴蝶了。

想必隻有物件的主人有與眾不同的喜好,才會自己添加上去吧?

雲薑隻道這個桑妃驕縱古怪,連喜歡的東西也與別不同,倒也沒有多想。

過了一會兒,陰沉沉的天便淅瀝落起了雨來。

那場雨下了幾個時辰,雲薑看那些透明珠子嘩啦啦撒了滿地。

苔痕上階綠,色澤越發深得搶眼了。

她剛幫一個宮女做完了繡活兒,正閑著,就看朗月撐著傘急匆匆地過來了,“雲薑,敢情你在這裏就好了。”

“怎麼了?你找我有事?”

朗月說:“方才胡笳在大院背後踩了青苔,扭了腳,這會兒連一步也走不得了。收好的衣裳,羽岫宮那邊還催著她送回去呢。她說你今日清閑,便要我過來找你,想央你替她去送一趟。”

雲薑道:“她怎麼這麼不小心呢?有沒有大礙呀?”

朗月說:“我想應該沒事的,你也知道她那個人,一點小傷病痛就嬌氣得很。”

雲薑拿了傘,道:“我替她好了,你照看著她。”說著,便拿了衣裳冒雨往羽岫宮去了。

事情辦妥了以後,雲薑從羽岫宮出來,突然看見一個苗條婀娜的女子,撐著傘,穿著一件白色繡花的襦裙從麵前經過。

雲薑猛然覺得那襦裙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便想起了之前桑妃的那件白底牡丹的襦裙來。

兩件襦裙都是白色的府綢,豔麗的繡花誇大而張揚,在裙邊妖嬈地圍了一圈,然後從側麵斜斜地伸展至腰部,再在胸前開出最大最誘人的一朵,帶著一種絢爛到極至的華美。

這兩件襦裙相似極了,隻不過桑妃的那件繡的是牡丹,而前麵的女子穿著的卻是繡的芍藥。

雲薑耐不住好奇,忍不住想看清楚前方的女子到底是誰,便偷偷地跟了她走。

走進禦花園,過了喜春亭,廊蕪橋,到樺林假山附近,雨已經停了。

白衣的女子也停了下來,收了傘。

她一站定,裙擺便靜止了,雲薑依稀看到在芍藥的花簇裏,似是有一點藍色的印記。

莫非也是繡的一隻藍蝴蝶?

雲薑正想再靠近一點看個真切,卻突然地從假山背後的小徑裏走出來一個人,嬉皮笑臉地擋了她說:“小宮女,怎麼又是你?”

雲薑沒想到會在這兒碰到樓青煜,行了個禮,再悄悄地顧盼時,前方神秘的女子已經不知所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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