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射月傳射月傳
龍心垚

第十章

樹靈聽這話如何忍得?“腳”下加快速度,迎頭追上去。曉陽上竄下跳,專找樹縫樹叢鑽進去,這樣飛豹捉他不著,樹靈也一時半會無法傷到他。反倒是飛豹鑽進樹叢之後身體無法舒展,行動慢了下來,加上樹靈沒頭沒腦地狂打亂撞,原本上百餘之眾的飛豹十之六七被撞成粉塵。而樹靈又是皮糙肉厚,縱使十幾隻飛豹圍攻一棵樹靈也奈何不得。

眾人見這方法奏效,便紛紛效法。看飛豹追來,便發足疾奔,邊跑邊用武器在樹上砍劈敲打,再使栽贓嫁禍之計,讓樹豹雙方互毆,自己則嬉笑奔逃。這樣不一會兒,飛豹已經所剩無幾。餘下的殘部見眾人毫發無傷,即使氣急也無可奈何,於是振翅衝天,落荒而逃。其中一隻飛至一半,停在半空道:“秦曉陽,你欺師滅祖,該當何罪?”這聲音明明是無名的,曉陽愣怔一下,突然清醒過來:這怪物又施惑術冒充恩師,簡直可惡之極!暗喚破魂咒,幾道金刃厲聲怒嘯橫空而出,正中飛豹喉嚨。那飛豹來不及躲,頭顱與身體登時分家。

樹靈此時才知自己被利用,晃著瘦長的身子緩緩欺近眾人。曉陽怒氣未散,指著樹靈罵道:“你們這些妖魔鬼怪,實在不知好歹,想早點投生就盡管上吧!”說罷喚出破魂咒,金刃百發。眾人見曉陽咬牙切齒、直眉怒目,已然是氣急。暗驚平時看他和顏悅色,一旦生起氣當真恐怖。劉老大輕輕撫著曉陽肩膀道:“算了,它們必定受了神祇之命看守聖樹。阻止我們,說來也是它們分內之事。”曉陽一怔,這才恢複理智。回想方才,如墜夢中。看著自己的雙手不知所措,想不通自己如何變得如此暴戾易怒。

眾人不敢在林中久待,更不敢回到沙灘上的營地,商議一陣,決定連夜準備渡海。劉老大指揮眾人準備足夠的淡水和食物,眾人分組準備,不久就采了足量的野果與淡水。橫穿沙灘走了不多時,口鼻中鹹腥味愈甚,耳中濤聲不絕。放眼一望,前方驚濤拍岸,微光映襯之下,眼中被一片浩瀚水域填滿——這便是東無境之海。據說無境之海浩瀚廣闊,東西二海相接,乘舟逆洋流而上,就可以到達西無境之海。東域之人想要去冥想塔分享記憶行的都是海路。

目力盡頭,壽海與無境之海用一條水平線分開,星輝點點,散布在水平線上下,渾然不知星光到底出於壽海還是無境之海。眾人不約而同坐在沙灘上,不約而同在海風之中沉默,不約而同心裏想到同一件事:海洋的另一邊真的是世界的盡頭嗎?此時怒牛突然起身,指著遠處道:“你們瞧,那是何物?”眾人順指望去,隻見汪洋正中微微凸起一物,此物上寬下窄,形似一把油紙傘。劉老大奇道:“是銀聖樹!想不到竟如此之高!”怒牛瞧了半天搔頭道:“哪裏高了?我看著就是一顆樹苗子!”劉老大甩給怒牛一個脖梗兒啐道:“白長個腦子了!你看那樹離咱們多遠?從海灘就能看到,那近處望去得有多高?”怒牛恍然道:“正是!我先前沒有想到這個道理!”曉陽想到《明洲誌》中那張描述銀聖樹的圖畫,頓時覺得氣息凝滯,仿佛自己真看到了那參天的樹幹和蔽日的蔓枝。

眾人欣賞了一陣海景,已經時值清晨。星魚開始活躍起來,在壽海中不斷躍起又落下,上下兩海波濤滾滾,仿佛是被生生割開的同一物體。眾人將非沉木重新組裝為小舟,裝上食物淡水,推舟入海。

幾人在舟上度了幾日,起先頗為不適應,在海上不似在七色溪中,幾人置身汪洋之上,但見周圍莽莽蒼蒼,目力所及全是水,人心慢慢焦躁起來。但過了幾天,大家以釣魚為樂,心境也慢慢平複。

劉老大看著遠處不斷變高的銀聖樹自語道:“神祇將這麼一棵樹種在海中,不知是何用意。想來神諭難測,說不定人家隻是覺得好玩罷了。”曉陽聽來好笑,插嘴道:“這事有什麼好玩的?我聽說銀聖樹能發出人所見不到的光芒,這光形成光罩保護明洲世界不受外界侵擾。”劉老大冷笑一聲,“這樣一個世界有什麼好侵擾的?想是月神薩汀太自作多情了!”曉陽心中存疑已久,忍不住問道:“明洲有什麼不好?”劉老大望著銀聖樹出神,良久才道:“秦兄弟,我問你,假如神祇給你機會讓你選擇,你會選擇無休止的投生而達到長生,還是隻活得一世但求精彩?”曉陽怔了怔,想到自己因為沒有投生輪而備受排擠刁難,又想到無名亦沒有投生輪卻習得超凡咒術,永生抑或一世其實一般樣,關鍵看自己如何把握。便道:“我把永生當做一世來活,當做的事情爭分奪秒去做。又把一世當做永生來活,遺憾的事從不去掛懷介意。不管一世還是永生,皆瀟灑麵對。”劉老大先是一愣,而後哈哈大笑,說道:“也就你能說出這種怪話來。”說罷頓了一陣,麵上隨即又浮上惆悵之情道:“我以前皆道這世界道理不通,原來是我自己不通道理。”曉陽不懂他話中之意,但見他思緒縹緲,便不好打擾。

一月之後,海麵上大霧四起,白色氤氳遮蔽了一切,讓眾人迷失了方向,幾人重又焦躁起來。沒有了銀聖樹做航標,眾人冥眴亡見,茫茫然漂在海麵上。劉老大下令停舟,等大霧散了再前行。又幾日,還不見大霧驅散,他心中一橫道:“死活也要拚一拚!”便走到舟尾大力搖櫓。

白霧如穿著白衣的妖邪,在海麵上翩然起舞。荒茫詭異的情境下,曉陽耳中突然竄進幾聲怪音。他聽音辨位,迅捷向水麵劈出幾道金刃。“嗤嗤”幾聲,金刃劃過水麵掀起陣陣漣漪,遠遠消失在白霧之中。眾人不知發生了何事,但見曉陽凝神看著金刃所去之處,便也跟著放眼遠望。看了一會兒,不見有什麼動靜,便鬆了口氣,揶揄曉陽神經過於緊張。曉陽卻一擺手,低聲道:“你們仔細聽!”眾人又聽了一陣,實是聽不出動靜。曉陽這才想起他們沒有靈神器,聽不到異響。於是指著遠處霧氣迷蒙處道:“那裏有東西在動。”怒牛聞言起了一身雞皮疙瘩,顫聲問道:“什麼東西?我怎麼瞧不見,你可別騙我!”曉陽剛意欲解釋,突然看到白霧中伸出一條巨大的觸手來。

那觸手似蛇非蛇,在水麵上滑行如飛,身形忽而閃動一下便隱匿在霧中不見了。怒牛也看到什麼東西溜進霧中,但速度如此快捷之物他平生從未見過,隻道自己眼花。霎時間,海麵上水霧愈發濃重,霧中升起幾道彎彎扭扭的暗影,忽而又落在水裏,此起彼伏,猶若百鬼齊舞。

劉老大搖櫓的力度加大,那暗影卻越逼越緊,他雙臂帶著木槳一起一伏,恨不能頓時生出千斤之力來。怒牛叫道:“那是什麼鬼東西?”曉陽搖搖頭道:“反正來者不善!”心裏卻想著剛剛見到的那條像觸手一樣的東西,忍不住也出了一身的雞皮疙瘩。忽而耳中闖入陣陣有如裂帛一般的叫喊,接著就看到一條蛇一樣的東西竄了過來。

此勢有如破竹,眾人眼中隻見一道光影一閃而過,便即跌入水中。當下齊聲驚呼,正欲拿兵器抵擋,但見一隻巨怪似長蛇一般出現在眾人麵前。它長長的身子直立著,如一條被激怒的眼鏡蛇,烏黑的身上稀稀拉拉長著堅硬分叉的黑毛,尖端一張血盆大口,口中尖齒密密麻麻排列成層層相疊的同心圓,隻消看一眼便令人渾身發癢。

怪物彎下身子逐一掃過眾人麵頰,眾人嚇得大氣不敢出一口,頓覺一把鐵刷刷過自己的臉,鼻中刺入一陣惡臭。待怪物的腦袋探到劉老大身前,他身子忽然閃向一邊,右手執短劍閃電一般落下。本想這回用的手勁極大,怪物不死也必定不敢再襲。誰料短劍落在怪物身上正如插在鋼板之上,硬生生發出“亢”的一聲,短劍竟卷了刃。怪物勃然大怒,甩著身子砸將過來。劉老大大驚,但身形尚自敏捷,不待怪物近身,早已跳入水中。

餘人見勢也急忙落入水中,怪物一砸不中,身子躍起直立,又欲砸第二下。小舟受襲,轟然沉入水中。怪物這一砸力道固然極大,可非沉木輕薄柔軟,不一會又浮上水麵,竟不折損一塊木料。眾人暗暗鬆口氣,在怪物四顧尋找落水獵物之際又爬上了小舟。

曉陽嗆了幾口海水,肺中難受便咳了幾聲,不想這一咳引得巨怪注意,隻見它身子一弓,血盆大口瞬時朝曉陽咬過來。曉陽急忙動運靈力,打出幾道金刃,金刃與巨怪身體相接,又發出“亢亢”幾聲,卻見怪物毫發無損。曉陽愕然,見怪物咬勢不停,又喚出藍箬咒抵擋。怪物見曉陽身前藍光閃耀,心中藏疑,但又不想讓獵物輕鬆逃脫,便不管三七二十一咬了下去。這一咬,外圈的牙齒登時碎成粉渣,便急忙鬆口,晃動著肥碩雍長的身子紮進水中,水花噴濺注瀉,朝眾人當頭澆去,幾人避之不及身上瞬間濕透。

迷霧深處,怪聲延迭,曉陽剛爬上小舟,卻見周圍暗影浮動,心中暗暗計較應策,可破魂咒無用,藍箬咒隻能抵擋一陣,眼下隻有挨打的份。想來想去,隻彷徨無計,愣愣出神。是時,水下黑影交織,粗略看去,竟有十幾隻觸手怪,將小舟團團圍住。曉陽仔細觀察它們行動的軌跡,心中暗道糟糕:觸手怪齊向舟底聚集,十有八九是打算將船咬穿。於是趕緊趕到船尾,大力搖櫓,小舟遽行,衝出幾丈遠,暫時脫離了觸手怪的包圍圈。

豈料未待曉陽舒口氣,頓覺天翻地覆,連人帶舟陡然躍起,人與舟在半空中翻了個個兒,又兀自砸了下去。下落時分看到一隻觸手怪大張著嘴吼叫,料想這畜生早就暗伏在此,等小舟劃到此處,便用力一頂,連人帶舟一網打盡。舟上有兩人下落的位置正對觸手怪的大嘴,連叫都沒來及叫一聲便掉進了怪物的嘴裏。曉陽在空中慘呼一聲,快落到水麵時忿然朝觸手怪打出數道金刃,可除了“亢亢”幾聲便是什麼用也沒有,怪物安然無恙地鑽入水底。水麵上的幸存者望著沒下去的水圈無不哀聲痛哭,水波應著哭聲起伏蕩漾,不知是哀悼還是嘲笑。

曉陽怔怔望著水麵,又轉臉望著劉老大,對方也望著他,相對淒然。是時,濃霧中居然透出幾道微光,接著這微光的範圍變廣,撕裂白霧射進來,微光變為強光,進一步將白霧打破擊碎,不一會,海麵上的霧氣居然盡數散去,茫茫水域重現眾人眼簾。劉老大對著曉陽苦笑一聲,千言萬語彙成萬般無奈。這次又是怒牛發現了什麼,手朝眾人身後不斷點指,嘴裏含混不清地說著些什麼。

幾人朝身後一望,頓時鉗口撟舌,隻見不遠處一棵巨樹參天而立,樹幹有如擎天神柱;樹梢卻似蜿蜒巨臂;枝椏縱橫交錯,衝天斜出;樹葉大如巨輪,遮天蔽日。眾人此生絕沒見過如此龐然之物,抬頭一看便頭暈目眩,不住撲打水麵穩住身形。劉老大泫然欲泣,口裏喃喃念道:“終於到了!”曉陽望著一堵巨牆般的銀聖樹擢水而起,也不住嘖嘖稱奇。此時腳尖卻碰到了什麼東西,俯首一望,一條黑影拖著長長的身體遊過,頓時倒抽一口冷氣,忙招手讓眾人上舟。

再低頭看去,腳底暗影織成一張黑網,曉陽暗驚它們的速度竟能如此之快,於是手腳並劃,又不得不壓住聲響,甚為辛苦。此時隻聽怒牛驚叫道:“啊,那玩意兒在舔我腳趾頭!”曉陽大驚,忙做出噤聲的動作,但已然來不及,幾條觸手怪同時破水而出,昂首而立,將怒牛緊緊圍住,繼而血盆一張,就咬將下來。怒牛急中生智一頭紮入水底,向小舟那邊遊去。卻見小舟方向暗影重重,卻有更多觸手怪等魚上鉤,不得不返身遊回。

剛剛躍水而出的觸手怪見怒牛重又遊來,喜不自勝,怪頭紛紛向水裏紮去。幸而怒牛水性還不錯,在水裏如同一條滑溜的魚兒,繞過這怪的大口,竄過那怪的脖頸,倒讓他溜了出來。曉陽暗暗為他著急,眼見小舟那邊的觸手怪也追了上來,便施用破魂咒打出金刃,幫他掩護。觸手怪不怕金刃,但見金光橫空飛來倒也本能躲開,這便為怒牛贏的了逃命的時間。劉老大與其餘一人離曉陽不遠,很快便遊到曉陽身邊聚在一起。

三人盯著水麵急赤白臉,眼見怒牛遊過來,忽而卻見他沉入深水不見了。三人隻道他被怪物拖下水底,不想水麵上浮出一張黑臉,正是怒牛。他遊到曉陽身邊道:“你猜那些觸手怪是什麼東西?我可弄清了!”說著又紮進水裏。曉陽狐疑,跟著他鑽進水中,見他手指前方一物。曉陽順指一看,頓時心驚,原來前方觸手絞纏攀附,怪頭竄動,而它們的身體卻同出一物,卻是銀聖樹。當下了然:原來觸手怪是銀聖樹的根須!

兩人浮出水麵,將所見告訴劉老大。他聞言歎口氣道:“神祇種下的樹,料想就不是好對付的。”曉陽道:“我看還是原路返回吧,即使我們沒有送命於樹根口中,也會因為冒犯聖樹被神祇降罪,哪頭都不利。”劉老大冷言道:“瘋耗子等人就白死了嗎?我今天即使死在這裏也要拚力一試!什麼神祇鬼邸,我偏要冒犯冒犯!”說完便朝逼過來的樹根衝去。曉陽暗暗咋舌:世上怎麼會有如此冥頑不靈之人!但心中又不忍朋友犯險,便急追而上。怒牛大喝一聲:“管他娘的,死就死吧!”說著也隨曉陽遊去。

原地隻留一人,他四顧一番,但見小舟處的樹根直奔曉陽等人,便生出獨逃之心。於是繞過眾人直向小舟遊去。

曉陽用金刃擋開撲來的樹根,來到劉老大身邊,抓住他的胳膊不由分說便往小舟方向遊。劉老大掙紮大叫:“你放開我!”無奈曉陽氣力強於自己,隻得任他拖拽。怒牛負了必死的決心過來,卻見兩人朝小舟遊去,當下摸不著頭腦,隻得暗自跟上。誰知剛遊兩下,腳上猛地吃疼,隨即“咚”一聲急墜下去。曉陽聽到聲音回頭,卻不見怒牛人影。振聲疾呼,也無人答應。

四顧一番,皆不見怒牛,心急火燎間,突然聽到劉老大放聲哀哭。轉臉一望,水麵上血色緩緩鋪開,一叢頭發從深處升起,綴於血色之中。曉陽頓覺全身癱軟,想起怒牛音容笑貌,眼中不由滾出一顆淚滴,顫聲道:“怒兄,對不起,我沒能救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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