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那一年，溫暖還不到十八歲，身患先天性的白血病，短短人生當中，早已把姐姐當作了全世界，而林寒，毀掉了她的全世界。

“姐姐。”

醫院到處充斥著藥水味，冰冷牆壁上的涼意一遍遍侵襲著背抵白牆的溫暖。

四周隻有金屬推輪的滾動聲。

忽地，極輕的一聲，從溫暖的喉嚨眼裏哽咽而出。

而隨著她的這聲呢喃，時間的記憶齒輪，一下子被撥回到了2009年的夏末初秋。

*

那時，秋蟬還未起。

溫氏南郊的別墅裏，西南一隅常年充斥著藥水味。

這股味道，溫暖聞了有十四年。

而她接受家庭醫生團隊的治療，也是整十四年。

她的血型特別，骨髓配型一直無果。

所以，從小，她就過著久居家中的生活。

她麵色蒼白，她的世界隻有南郊一片天地。

她從不知道自己會什麼時候死去，也許就是明天，也許就是今天。

剛結束穿刺不久，溫暖休息了一下就強撐著要往外麵走。

她早知道溫心姐姐最近交了一個男朋友，聽姐姐的口風，姐姐很滿意那個男人，並且有可能要把自己嫁出去。

但很可惜，溫暖出去不方便，對那位準姐夫是隻聞其名，未見過其人。

趁著姐姐在大廳裏招呼那位準姐夫，溫暖才不要放過這種好機會。

在她的威逼利誘之下，別墅裏的月嫂扶著她偷偷摸摸到了正廳後麵。正廳偏西有一個往裏走的小門，紅木門框。

溫暖食指抵著嘴唇，眨眼示意月嫂不要講話。而後，她探出了腦袋，認認真真的打量那位準姐夫。

這一眼，就是初見。

*

準姐夫似乎是在和姐姐告別，溫暖遙遙看過去，兩人擁抱在一起。

男人身形高大頎長，在姐姐窈窕出挑的身姿配合下，顯得矜貴迷人。

他搭在姐姐背上的手指很好看，像是彈過多年鋼琴。

他眉眼深邃，看起來既英俊又成熟。

這世上所有的女人，都可能會有機會見到一個穿正裝的男人。

而匆匆歲月裏，一定會有一個這樣的男人出現。

你見過了他穿西裝的樣子，在往後的歲月裏再見到其他任何人穿西裝出現在你麵前時，你還是會不自覺得想到他當時的樣子。

因為即便是沒有人要求你，你還是把他的樣子，當成了標杆一樣的存在。

*

夜晚臥室裏的點滴液還沒有完全流盡。

溫暖睜著眼睛窩在床上，她麵色蒼白，病態凸顯。而溫心坐在椅子上，關切著點滴液的情況。

溫暖開口：“姐，自從爸媽去世，你一個人撐起這個家，真是太辛苦。好在，你現在找到一個想托付終身的人，姐，我真為你高興。”

溫心臉上笑容溫柔又甜蜜，她拉住妹妹的手指。多年的長女氣質，倒讓她更顯得像個母親一樣慈和。

溫心：“嗯，等我嫁了人。這世上就又多一個人來照顧你了。以後，不隻是我，林寒也會幫你一起尋找適宜的骨髓。這樣，你就再也不用受苦了。”

有一些東西，因為姐姐的話堵在溫暖的喉嚨口。

溫暖想，她這輩子一定要好好的對待姐姐，她要努力的活著，要比任何人都努力求生，這樣姐姐就會一直開心。

*

拔下針管的時候，溫暖拖著瘦弱的身體一把抱住了溫心。

千言萬語，化作一句淡淡的。

“姐，晚安。”

晚安=wanan，有一種說法是，我愛你。

那一晚，就連睡夢中。溫暖都在祈禱，那位與自己沒有打過照麵的林寒能夠疼惜愛護姐姐一輩子。

從姐姐那裏，溫暖知道林氏珠寶因為金融衝擊，資金鏈出現了嚴重的斷層。

唯一能夠使得林氏起死回生的隻有湘市北郊的那塊地。

湘市政府曾允諾，要在幾年之內發展好湘市北邊的農村地區，尤其是會對當地一帶荒蕪的空地進行資金支持。

而林氏珠寶不久前涉足地產領域，啟動的新北大廈項目，卻在選址方麵出現了紕漏，大量資金流出。

也就是，如果作為林家長子的林寒能一舉拿下北郊的地盤，把那裏作為新北大廈初期的啟動地址，那麼，後期的投資商以及政府資助，會為當時遭受重創的林氏帶來活力，並且更有可能，一舉反敗為勝。

有一天，姐姐神神秘秘的帶了一份文件去了林氏。

溫暖好奇之下，尾隨其後。

因為體弱多病的關係，溫暖一直被保護的天衣無縫。是以外界的人很少有人見過溫家的次女，長久下來，溫暖的名字，也不大有人知道。

林氏裏的人自然也不認識溫暖，把陌生的她擋在了高層入口處。

“對不起，小姐，這裏止步。要是您有預約的話可以去我們公司的前台進行處理。”

門口人員十分有禮貌的伸手阻擋。

溫暖努力踮起腳尖，她看見電梯門緩緩關上，而溫心姐姐低著頭，並沒有看見她。

“那好吧。”

溫暖正回身體，泄氣地走了出去。

出去以後，她站在路邊打車。卻還是覺得有些不對勁。

平常，不要說她尾隨了，就是十米開外，溫心姐姐也能發現她。而今天的溫心姐姐，很不對勁。

溫暖看了看對麵的民生大廈，想了個主意。坐了那邊的電梯，到達了相同的樓層，就著民生大廈的窗口，試圖看見對麵的情況。

兩邊大廈相距不遠，溫暖確實看到了溫心姐姐。

隻不過，姐姐似乎正在和林寒爭吵。

從姐姐不斷拂起手臂的姿勢來看，似乎是林寒在勸解什麼，而姐姐不想繼續聽完。拂手就是避開。

可是，隨著姐姐不斷的後退，靠近窗口，溫暖心裏猛地一驚。

溫暖忽然意識到，拂手這個動作根本的含義是在拒絕。而拒絕有兩種原因，一種是不願意，而另一種是抗拒。

姐姐抗拒得這麼明顯且頻繁，甚至下意識後退到了最危險的窗戶附近。這隻能說明，林寒此刻，咄咄逼人！

姐姐此刻，慌不擇路，害怕至極！

溫暖眼皮直跳，趕緊轉身想要去林氏地產。

然而這個時候，她聽見了一聲劃破長空的尖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