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7 上火了
至寅時。安慶殿內。
“哐當”一聲響,南疆進貢的藍釉白龍紋瓶被我掃了兩個落地。
我望著沈珣雙眸發春,嘴上卻是暴怒道:“滾!”
殿外,高燦聽見了這大動靜,誠惶誠恐的問:“皇上,發生何事了,需要奴才進殿伺候嗎?”
沈珣對我點頭示意。
我道:“不必。”
隨後,我同沈珣一起,一前一後走出了安慶殿。
以太宰為首的諸人都在翹首以盼,畢竟,這可是我登基以來,第一次實打實的和我寵在心尖尖上的太傅大人發生衝突。
那一聲洶湧澎湃激情四射的“滾”,和之前衣衫不整出入寢宮的三男子,妥妥引起了眾大臣熊熊的八卦之心。
我寒著臉,煞氣勃勃的站到殿前。
一幹人不敢多看,通通把身子伏低。
沈珣也站到工部尚書的旁側,不卑不亢的昂著頭。
我假裝氣急,沉聲道:“太傅沈珣,倚仗皇恩聖寵,目中無人,以下犯上。朕此次姑念他教朕十年之功勞,從即日起,罰沈珣禁足府中三月,不得外出,扣俸祿半年,官降一級!”
薄弱的噓聲四起。
我問沈珣:“你可知罪?”
“臣,知罪。”
他稍是低頭。
我又恨恨道:“朕這三月,再也不想見到你!”
“……是。”
末了,我轉向另一方的裴林,“太宰,現在,你還執意將你的侄女許配給沈太傅嗎?他能衝撞朕一次,就能衝撞朕百次,朕也不知曉,能忍他到哪一日,你想清楚了?”
裴林一臉大寫的痛心疾首:“臣雖對沈太傅頗有微詞,但臣相信,皇上是個重情之人。”
“那太宰的意思是……”
“後生喜歡,臣也著實無奈。”
“好!”我陡然提高音調:“既是如此,朕便下旨,讓你的侄女且先進入太傅府,與沈太傅培養培養感情吧!”
裴林一激動,一個重頭當即磕下,“臣多謝皇上!”
我掃視了一圈眾人,故露疲態的揉了揉太陽穴,揮袖吩咐:“爾等退下吧。”
沈珣第一個扭頭即走。
我從鼻子裏哼出半聲,也不甘示弱的快步回了寢殿。
而後,殿外一陣悉悉索索,眾大臣也就七七八八的散了去。
我站在門後,聽見有人議論沈珣,大都不是什麼好聽的話,諸如:“他也有今日,恃才傲物,在朝中終歸不會有什麼好下場。”
再諸如:“皇上現今對他還存有一絲仁慈,是因為還沒得到。等真正得到了,估計他離死也不遠了。”
我:“……”
怎麼我平常塑造的形象當真如此寡情?看來,我得好好反思反思。
懶得再聽,我閑步走至榻前躺下。滿心滿腦,都是方才出殿前,與沈珣的一番對話。
“裴林侄女去你府上後,你不許讓她近你身一丈內。”
“……”
“不許住你住的西廂。”
“……”
“不許正眼看她。”
“……”
“不許與她說話每日超過三句。”
“……”
“重點是,你不許對她笑。你那張臉一笑,連母狗都要褪毛!”
“……”沈珣當時的臉色鐵青,沉沉喊我:“皇上。”
我打了個冷戰,鼓足勇氣道:“你若不答應,朕今日就不演這出了!”說完,我就要往地上坐。
沈珣一把抓得我往他身前靠了靠,頭恰好抵在他肩胛上,他微微歎了一口氣,低語:“允你便是。”
……
半柱香後。
高燦進殿,大吼:“啊!皇上笑得流鼻血了!來人!快來人啊!”
我:“……”
哎呀,上火了。
逼婚風波過去,我在宮中沉寂了三四日。
第一天審折子,我想太傅得緊。
第二天審折子,我還是想太傅得緊。
第三天,我本想在京師衙門的折子上批已閱二字,結果一個沒留神,寫成了太傅是我小心肝兒……
高燦見狀,眼角一個勁兒的抽抽。實在沒辦法,隻得拿了折子去沾水擦。
我也為自己的心不在焉感到懊惱,撐著頭,不停唉聲歎氣。
過了一陣兒,高燦回轉,總算把折子上的字跡弄得差不多幹淨了。我也收了心思,繼續埋頭苦幹。
高燦守在一旁,趁我喝茶潤口的空隙問:“皇上,奴才有一事,想不明白。”
“說。”我頭也沒抬。
高燦斟酌了須臾詞彙,戰戰兢兢的道:“那日,皇上是真想用那三個男子來刺激太傅嗎?”
“不然呢?”
這廝咽口水:“但是……但是……若太傅真的沒反應,皇上打算怎麼辦?”
怎麼辦?這是個好問題。
我放了紫毫,半仰起頭,似笑非笑的盯著高燦。
高燦被我望得不自在,一連換了好幾個娘炮的姿勢站著。
等他終於忍不住要嬌嗔時,我甫急急開口打斷了他:“你看,這就是你和沈珣的差別。雖然一個是太監,一個是太傅,聽起來也隻差了一個字而已。”
“皇上就別打趣奴才了。”他還是十分嬌嗔且用力的甩了甩一身肥肉。
我忍不住打了個幹嘔。
高燦:“……”
我:“沈珣這輩子,也不會問出這個問題。”
“為什麼?”
“為什麼……”我重複了一遍,眼中光芒漸暗。
少時,我將目色移回折子上:“朕是皇上,朕已經用盡全力愛了他沈珣十年,這是朕最後的賭注。倘若贏不了……”
我頓住。
高燦追問:“皇上?贏不了會如何呀?”
我回了回神:“朕確定得不到的東西,又留它作何。到最後,他們四人,便都一般下場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