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究竟跑了多久,終於跑回了瓊芳閣的後院之內。剛進了後門阿諾便深深的輸出一口氣來,那種感覺真是太刺激,刺激的她不想要經曆第二次。走到石桌旁邊的石頭凳子上坐下,許久心還在因為劇烈運動後砰砰直跳。
淺荷坐在了對麵的凳子上,臉頰上因為奔跑而留下了一層淺紅。
聽見動靜的玉兒從屋裏走出來,見到兩人更是驚訝萬分,“不是說出門逛去了麼?這才多會兒就回來了?”
阿諾深吸一口氣,平複了下自己,“別提了。”
“碧霜呢?怎麼沒瞧見碧霜回來?”玉兒接著問,目光掃向淺荷後又定在了阿諾臉上。
“完了,碧霜不會沒跟上來吧!”阿諾隻覺得一陣發揪,那地方那麼混亂,她怎麼就把碧霜給忘記了呢!
“咚咚咚……”
“開門!”一個纖細的聲音喊道,“快點開門!”
“碧霜回來了。”玉兒欣喜的前去開門,見門外的碧霜手裏緊緊握著一把傘,臉上紅撲撲的,頭上一層細密的汗,發髻淩亂,珠釵也丟了一支。“你被打劫了?”
碧霜走進門來,氣喘籲籲的走到石桌旁的另一個凳子坐下,將雨傘放到桌上,“累死我了,小姐,你們跑的也太快了吧!”
淺荷似乎現在還沒歇過勁來,“好了吧,我都不知道怎麼回事就被諾輕拉著跑,等我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到了咱們後門這了。”她是個通透的人,自然知道怎麼避重就輕。
阿諾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那裏都砍死人了,我這不是一害怕就拉著淺荷逃命來著,原本以為你會跟著,結果到家才發現你沒跟上。”
碧霜雖然不太聰明,但也不是傻子,在禦道旁她看見了那個王爺站在了她們麵前,似乎在跟誰說話一般。可惜她不懂得蒙古語,也不知道究竟那王爺講的什麼。因為所有人都低著頭不敢偷看,她也迷迷糊糊的被人撞了一下才發現人群都亂了。數十黑衣人同王爺帶來的隨從打了起來,還沒瞧清楚便被人群給擠散到了小街道裏,於是就瞧見了自家主子正跟著阿諾一路跑。
“是啊,都砍死人了,你說誰那麼大的膽子竟然行刺王爺,那可是滅九族的大罪啊!”淺荷輕聲說道。
玉兒瞧她們累的厲害,進屋端了茶水出來。“喝點茶歇歇,隻要你們沒受傷就好。”
阿諾笑了笑,“還好沒受傷,我跪的腿都軟了,隻聽見那蒙古王爺站在我麵前嘰裏呱啦說了一大堆,我一個字都沒聽懂。”她的眼睛清澈如溪,“正想著是不是因為我剛剛跪拜晚了找我算賬呢,結果我剛抬頭就瞧見一個黑影飛了過來,那劍直接就刺向了王爺的胸膛,我嚇傻了就拉著淺荷姐一起逃了。”
淺荷眼底閃過一抹懷疑,雖說她聽不懂蒙古話,可她卻也明白了點什麼。可現在見阿諾不說,她卻也不好開口問。人多口雜,或許關係性命,一定要謹慎點才行。
阿諾心裏一團亂,天上的鉛色雲朵越來越密集,風裏帶著微微的潮濕氣息。“都回屋休息吧!”她將自己麵前的茶水一飲而盡,眼底露出疲憊來。
淺荷忙點頭,深意的望了她一眼,“晚上我讓寒霜做點小菜,咱們兩個很長時間沒在一起吃飯了。”
阿諾知道她話裏的意思,於是點了點頭,“好,我在屋裏等你。”又是一陣風吹過,細細雨絲落下來。“下雨了,我先回屋了。”說罷頭也不回的調轉身體朝著自己的房間走去。
淺荷望著那嬌小的背影愣了片刻,“寒霜,你跟我回屋吧!”
寒霜忙扶著她一起朝前麵的花樓走,玉兒一臉莫名的站在院子裏,今天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三個人都怪怪的呢?
禦道兩旁,黑衣人顯然不敵大批隨從和後來的官兵。雖說那些官兵的功夫比較差,可那人數卻勝過自己的幾倍。
那木罕心中煩躁,一心直想要將這黑衣人生擒,通過這人尋找到最後的指使者。即使沒有指使者,那也要讓這個人好好的嘗嘗他的厲害。若不是他,那如今阿諾定然已經跟著他回去了。想起那張半邊臉上一塊巨大紅色印記的女人,他的心底就莫名的生出一種痛惜來。
細雨飄下,猶如一塊巨大的薄紗,風吹過,瞬間籠罩整個燕京城。
刺客再次用力揮出一劍,用力逼退那木罕,此次刺殺顯然已經失敗了。那雙泛紅的眸子死死的瞪了那木罕一眼,“撤退。”
黑衣人倒下了不少,剩下的十幾個人聽見命令分散開朝著不同的方向跑去。那領頭刺客,飛身而起,直接跳上了一旁的茶樓房頂。身影快速,如同一個黑影略過。幾個起落,消失在了眾人視線之內。
那木罕一臉怒氣,雖說他可以上去追敵,可對方的武功並不弱,以死相拚他不一定能夠拿下對方。如今,隻能封鎖燕京讓對方出不了城,想辦法圍困住才是。“傳我命令,封鎖十一門,任何人不得外出。”
剛剛驚慌失措的官員此時才從官兵身後走出來,迅速整理了下自己的狼狽,抖抖索索的跪在地上請罪。
“微臣有罪,竟然讓燕京城內混入刺客,臣這就去辦,馬上關閉城門。”那最喜歡奉承的胖子官員感覺頭上滿是汗水,雙手控製不住的顫抖著。
那木罕臉上的怒色稍減:“那就快去辦。”說罷,大步朝著剛剛阿諾所在的地方走去,可那裏分明沒有人影,留下的隻是一把油紙雨傘。那木罕握了握拳,目光緊緊盯著雨傘吩咐道:“查幹,幫我將燕京城內所有臉上有紅色胎記的人都給我找到,我要一個個見他們。”
查幹恭順上前,應道:“屬下馬上就去辦。”他雖然不是很明白自家爺的意思,可依舊會按照他說的去辦。隻是,這燕京城內擁有紅色胎記的人,真的是爺想要找的人嗎?
細雨紛紛,雨如絲,如幕……
那木罕彎下腰,將那油紙傘撿起來,手輕輕一推便撐開了一幅夏荷圖。這把傘,會是她的嗎?
阿諾躺在屋裏翻來覆去睡不著,不是說今天巧,而是今天太巧合。她逼著眼睛,眼前滿是黑衣的刺客。刺客她不陌生,去年夏天便有人派刺客想要殺掉她。那個時候,她還是真金手裏的寶,每天傻乎乎的無憂無慮著。
那是至元八年的夏天,七八月份的天氣很好,上都開平更是避暑的好地方。阿諾生於二十世紀,雖說在這元朝成長了十幾年,可每年夏天都會覺得很難熬。
燕王府中的樹上知了不停的叫,屋裏堆滿了冰塊也感覺不到涼爽。無聊的阿諾坐在桌邊,盯著眼前的一碗酸梅湯發愣。
正在這個時候,天空上傳來一聲鷹啼,啾啾的聲音就像一陣涼爽的風般吹散了她心底的枯燥。
“阿木爾,發什麼愣呢!”忽哥赤大步踏入門欄,一身紅色夏衣鬆鬆的套在他的身上。
阿諾眼睛一眯,“忽哥赤,要不我們去湖裏泅水吧!”
忽哥赤眼睛微微眯起,上下打量了阿諾一番,“最近不太平,你還是少出門比較好。”說著,他坐到椅子上,端起阿諾麵前的酸梅湯喝了一口。
阿諾細細的瞧著他,如今的忽哥赤似乎跟以前都不一樣了。是啊,那麼多年過去了,忽哥赤的年齡都長大了呢!他大她七歲,從她小時候就常常跟他在一起。上樹偷鳥的事情他們兩個沒少做過,以前他沒有自己的王府,那時候的燕王府常常被兩個人搞得一團亂。
現在呢?現在有哪裏不同了呢?刀削一般的臉龐,均已高挺的鼻子,淺褐色如同兩顆最完美的琥珀般的眼睛。隻是,笑容似乎少了很多,常常都是寒著一張臉。雖然他從來沒對著自己發過脾氣,可整個開平的人都知道雲南王爺忽哥赤的脾氣最不好,暴虐無比。
“看什麼呢?”忽哥赤眼睛裏映出那個小小的臉孔。
“忽哥赤,你今年十九歲了吧,為什麼可汗沒有給你取個媳婦呢?”阿諾好奇的問道。
“你很想讓我娶妻嗎?”忽哥赤的臉沉了下來,連嘴角剛剛露出的一絲笑容也不見了。那淺褐色的眼裏蒙上一層細碎的冰,周圍似乎都變得有些寒冷。
阿諾傻乎乎的笑了起來,“你年歲都到了,肯定是要娶妻的,隻是不知道你的名聲那麼臭有沒有姑娘願意嫁給你才是。”
“哼,你怎麼知道沒人願意嫁給我,是我不願意娶。若不是我喜歡的,娶回來難道和二哥闊闊真那樣麼?”忽哥赤近似咆哮的說,嚇的剛剛踏入門送茶的烏日娜一個哆嗦。
“真金又不像你,真金想再娶的話不知道有多少姑娘等著,哪裏像你這樣,都十九歲了還沒娶媳婦。”阿諾心裏暗歎,隻從佛泉山那件事以後,真金和闊闊真的感情似乎就變味了。雖說真金沒提過,但是她也知道那是因為她。
“真金,真金,真金就好,我就不好?”忽哥赤忽然咆哮了起來,氣憤的淺褐色的眼睛裏泛出暴虐的紅光,抬手抓過烏日娜送來的茶壺,“砰”的一聲用力摔在了地上,“哼”一聲冷哼頭也不回的轉身離開了。
真是越來越臭屁了,阿諾心裏嘀咕了一句,不過小屁孩似乎真的長大了呢!轉眼間她都被抓來九年了,九年時間真的是過的好快。
“小姐,你又同五王爺吵架啦!”烏日娜將手裏的托盤放到桌上,將兩個一樣的金邊瓷杯從托盤裏拿下來。
阿諾望著地麵上那被摔碎的金邊小瓷壺,細碎的白瓷就像凋零的花瓣,該死的忽哥赤,竟然把她最喜歡的瓷壺給摔了。不行,本姑娘一定要找他算賬,讓他以後賠一個新的給老娘。
烏日娜見自家小姐愣愣的盯著地上的碎片,以為她有些心疼便勸說道,“隻是一個茶壺,過兩天王爺回來讓他重新給你找一個一樣的。”說罷便拿著托盤去收拾,“這次王爺出門好幾天了,小姐恐怕無聊了吧!”
阿諾回過神來,“是啊,天那麼熱,我真想找個有水的地方玩一場。”
“有水的地方?”烏日娜笑了,“王府後麵的池塘不就可以嗎?”
她想的可是沒人的,後院裏闊闊真經常會去,她不想遇見闊闊真所以六歲以後就很少去了。聽見烏日娜說隻是心裏歎息,這地方真的沒有現代好。現代的空調,風扇,隻要能有一個都不會讓她覺得又熱又煩躁。
“那就出去逛逛,逛逛街什麼的也挺好的!或者,小姐可以去雲南王府看看,剛剛氣走了五王爺,現在過去哄哄吧!”
阿諾抬起眼睛,忽然見門口有一個人影閃過。隨後她又收回了目光,“那我就去雲南王府吧!”說完,她立刻站起來,找了一把小扇子就出了門。
阿諾住的地方是真金寢房的旁邊,想要出王府必須要繞過前院才行。走到路上,忽然聽見有人在低低的說話。
“你不知道,那地方的水特別清澈,還有小魚呢!”
“你說的是城北的那條小溪吧!每年夏天那裏的水都會上漲,聽說是從雪山上留下來的呢!”
城北小溪?不如她就去城北的小溪看看?想到這裏,她眼睛一眯,直接出了王府奔著城北走去。
王府外不遠的忽哥赤煩躁的坐在一個台階上,肩膀上那隻雄鷹溫順的貼了貼他英俊的臉。“你也覺得我剛剛的語氣有點重?”
鷹兒蒲扇了下翅膀,似乎在回答他的問題一般。
“果然是有點重了,何況我剛剛還摔碎了她最喜歡的瓷壺。”忽哥赤眉頭微微皺了皺。想了想站起來,“算了,我現在就去找她,說不定她還不會生我的氣。”
鷹兒展開翅膀,用力飛起,直衝雲霄。
忽哥赤快步朝著燕王府走去,剛到門口便瞧見阿諾踏出府門。咦,她這是要去哪?
太陽不算很大,可這個時候已經感覺有些熱了。阿諾快速的朝著北麵走,小小的扇子遮擋著頭頂的太陽光。
忽哥赤猶豫了一下,大步的跟了上去。
此時,王府之內,兩個丫鬟眉開眼笑的接過托婭遞過來的錢。“謝謝托婭姑娘。”
“辦的不錯。”托婭笑了笑,漂亮的眼睛裏閃過一絲陰毒。如果一切按照主子的設計來,那個女人一定會死。阿木爾,不要怪我們狠毒,怪隻怪你奪走了王爺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