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一聽見你笑

靈感來時如天崩。

靈感是個很玄學的東西，你求它時它不來，佛係看淡之時它又調皮地拍肩。

一個下午，安靜的效率較平時翻倍，看著電腦裏已經存好的一張張完成稿，有種倉鼠囤冬糧般的滿足感。

大抵是看她畫的入神，直到下班，韓丟丟也沒有來打擾她。

日暮西薄。

伸個懶腰，安靜看著空蕩的工作室起來活動了下身體，端著杯子去接熱水。

安靜是秋天尾巴的時候來的，此時冬已深，寒意蕭瑟，A市不大刮風，夜卻也入的倒快，喝杯水的功夫，室內光線又暗了幾分。

江涼有獨立辦公間，門沒關嚴，溜了條縫兒，有淡淡的光線打出來。

他還沒下班。

安靜抬頭，望了眼牆上掛著的時鐘，五點半。

有點餓了呢。

沒敲門，安靜眯著一隻眼，從門縫往裏探，看到江涼側趴在辦公桌上，腦袋壓著胳膊，胳膊壓著亂七八糟的畫紙稿件。

偷看這種事安靜做的不夠嫻熟，腦袋沒注意，頂到了門，質感十足的實木門被推動，發出一聲悠長的“吱嘎”聲。

燈光像漏了般傾灑了她一身。

“呃……”看江涼緩緩抬起腦袋，安靜心虛，“我要點外賣，你吃麼？”

江涼抬眸，靜靜迫視著她，半晌，在安靜即將被他眼神壓得忍不住逃掉之際，聽到他說。

“我辛辛苦苦百般嗬護才拉扯大的崽，一聲不吭地就被別人拐跑，我怎麼就這麼不爽呢？”

這是江涼思考了一下午得出的結論，安靜這貨簡直沒心沒肺，讓他仿佛嫁女兒一樣心裏不是滋味。

好歹，好歹他也是長她一歲的鄰家哥哥，自幼扛起罩著她的責任大旗。明明喜歡跟在自己屁股後麵跑的孩子，現在黏上了別人，一聲不吭地在遊戲裏結了婚，說不失落是假的，感覺食都白喂了，人白疼了，大概如此，所以才不想讓他們相認。

“你是指自己撐傘看我淋雨跑回家的這種嗬護嗎？”安靜不屑地撇撇嘴，還想他今天怎麼這麼好講話，原來是因為昨晚遊戲裏結婚的事，“反正你早嫌棄我了，我又不是傻，幹嘛老熱臉貼你冷屁股。”

“而且我不是一聲不吭地結婚好嗎，不是早跟你說過，我是他遊戲裏的未婚妻嗎。”

江涼：“……”這能一樣嘛！就像生肉和熟肉的影響力，完全不是一個等級的誘惑好麼？！

更何況，他壓根兒沒想過，這不是句玩笑。

江涼：“隔著屏幕都是差不多的遊戲角色，你看上他什麼了？”

安靜：“技術流弊唄，難道看上他名字油膩？”

江涼：“……”還是高看她了。

在江涼的認知裏，林望北其實是個很薄情的人，雖然平時很愛笑，看起來很好相處，也很好說話，但骨子裏透出來的冷淡是掩飾不住的，這種人生性就孤傲。

按現在的話講可以用佛係形容，但他佛係的根本是不在意，因為不在意所以無所謂，沒有什麼事情是能讓他真正上心的。

愛情也是友情亦然，他都看的很寡淡，以江涼對他的了解，他最喜歡玩，也沉迷於此，並將其發展成事業。

同樣的，對從小一起玩到大的安靜，江涼更是了解，和林望北如出一轍都是個薄涼性子，不過她的薄涼體現在對事物的熱情上，熱情一過，臉一瞥，再也不看一眼，灑脫的很，說難聽點，就是順風順水沒遇過什麼大風大浪的獨生子女環境造就了她有點任性和小自私個性，我行我素慣了的人。

而兩個同樣涼薄的人，顯然是不太適合的。

安靜不知江涼心思，半靠著他的辦公桌翻手機外賣：“點什麼吃好呢？”

江涼托著腮看她，眼神柔和下來，心情隻黯淡了一天，就撥開雲霧見天明了，他還沒做好自己親自護大的蘿卜被別人拔走的準備，更何況還是這麼不般配的一對。

安靜對江涼的反複已司空見慣，走近，手機丟給他。

“我要點這家，你自己選吧。”

“不想吃麵。”

“一大老爺們還這麼挑，愛吃吃不愛吃自己點。”

“那我就勉為其難地選打鹵麵吧。”

——

吃飽飯，人就懶了，安靜把畫稿瀏覽了一遍，存好，一部分發到韓丟丟郵箱，一部分留著明天修改。

江涼坐在她左手邊，用自己的筆電在打排位。

“哇，小姐姐牛逼啊！”

安靜在一旁觀戰，看到江涼被韓丟丟劈回複活點，幸災樂禍。

“原來你丫就一紙老虎，還好意思嫌棄我，連個小丫頭片子都架不過。”

江涼對此嗤之以鼻：“技術不過關逃跑卻最積極的貨，你有什麼資格評論我？”

安靜咬咬牙別了他一眼，不置可否。

一局完，意料之中戰敗，江涼探頭看向安靜屏幕，她不知道什麼時候也打開了遊戲，正跟著林望北的隊下本。

不是很難的本，安靜手指在鍵盤上按得很是笨拙。

戰局推到C區的時候，安靜的電話響了。

“喂，媽。”

安媽媽兩聲客氣的問候之後，例行洗腦，力圖繼續她的撮合嫁女大業。

坐太近，江涼會聽見，安靜捂著手機指指電腦，讓了位子。

同樣的角色，不同的人操作，效果自然不同。

【Net】：靠，靜靜今天這麼流弊，還會一邊奔跑一邊奶我了？

這話說的，江涼準備給他回血的技能刹住，反手就是一個不痛不癢的平A。

【怪我太安靜】：注意你的措辭，把舌頭捋直了說話，沒聽過有一句，得罪誰都不要得罪奶媽嗎？

隊裏其他人還是之前的那個配置，林望北，景鬱，還有V和Plan，大家不約而同地想起了景鬱被虐死在林海裏的事，不寒而栗。

【Net】：已經見識過了，欲仙欲死2333

【怪我太安靜】：滾。

江涼剛把這個字發完，就看到隊伍信息裏Net被禁言。

【Plan】：哈哈哈哈哈，智障讓你別說話吧，該。

【V】要想生活過得去，頭上就得帶點兒綠！這一波我同情老大，笑死我了。

隊伍裏還在打打鬧鬧，安靜的私信閃了，點開，是林望北的信息。

【怪我太想你】：不是本人？

那麼明顯？

安靜不知道蹲去哪個角落打電話，沒聽到聲音，江涼抬起頭，視線在辦公室逡巡了一圈，也沒見到她的身影。

視線調轉回屏幕上，手指飛速在鍵盤上敲敲打打了幾下。

我是她男朋友。

不好不好，最後三個字刪掉。

我是，她哥？

雖然這話算是沒錯，但感覺毫無殺傷力，不如……

——

安靜打完電話回來，她的電腦已經關機了，江涼抱著她的小靠枕，把椅子坐得亂搖晃。

“打完了？”

“嗯。”江涼聽到背後的聲音，拿起搭在安靜椅背上的外套，“走吧，我送你回家。”

一路聽歌沒說話，但安靜莫名地覺得他心情不錯，到車停樓下。

“有空別老玩遊戲，把房間拾掇拾掇，不是說很快你舍友就過來了麼，折騰個狗窩給誰住。”

江涼坐車上，安靜不能踢他，就使勁拽了一把他頭發，光速逃下車，做鬼臉。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變相罵我是狗。”

江涼笑：“還算你有自知之明。”

打鬧慣了，安靜聽到這樣的話不痛不癢，隨便衝他招了下手，一溜小跑衝回宿舍。

開電腦，登遊戲，鬼才聽江涼的話！

林望北在線，安靜偷懶的跟屁蟲模式開啟，私信丟他。

【怪我太安靜】：繼續下本？

【怪我太想你】：……

【怪我太安靜】：怎麼了？

【怪我太想你】：叔叔，我真的沒有和你女兒網戀。

【怪我太安靜】：？？？

神馬跟神馬？

可能也覺察到安靜反應不對，林望北又回。

【怪我太想你】：本人？

猛然想起江涼剛才莫名其妙的好心情，安靜把鍵盤敲的劈裏啪啦響。

【怪我太安靜】：剛才用我號的人跟你說了什麼？！

【怪我太想你】：他說他是你爸，來檢查未成年女兒是不是早戀:)

安靜簡直無語，江涼閑的沒事犯什麼神經啊！還爸爸，去他媽媽屁的爸爸！問她親爸同意了嗎？都成年幾百年了好嗎？！打不死他！

【怪我太安靜】：你就當他放了個屁吧:)

下新本的時候Plan有事要下，隨便加人，進了個妹子。

之前的隊伍解散，景鬱的禁言就解了，現在組了新隊，他吸取了教訓。

【Net】：為了老大頭上的正統色，我要開始撩妹了！

【Net】：美女！

【Net】：我看你很眼熟啊，我們是不是上輩子見過？

諸如此類……俗的一逼。

安靜實在是看不下去了。

【怪我太安靜】：智障閉嘴，看我給你示範！

【怪我太安靜】：小北小北！

林望北下本主要是為了抓bug，一般不怎麼看他們聊天，尤其是看到景鬱一大串的唧唧歪歪，後麵更沒注意，偏巧就看到安靜喊他。

大概人都有自動屏蔽和自動開啟功能，跟上課夢遊一樣，總能在老師點名的時候自動驚醒。

【怪我太想你】：嗯？

【怪我太安靜】：你知道我為什麼要加你好友嗎？

【怪我太想你】：因為手殘。

安靜：……

真是無法跟他好好講話！但還是要硬著頭皮示範下去。

【怪我太安靜】：不不不，是因為一見鐘情！

【怪我太想你】：……

【怪我太安靜】：知道我為什麼對你一見鐘情嗎？

【怪我太想你】：腦回路不正常需要理由？

安靜握著鼠標的手一緊，仿佛聽到自己受內傷的聲音。

但是！自己挖的坑還是要哭著填下去！甜漫作者的尊嚴不能丟！

先在私信裏跟他發過去一段話，接著安靜才放心地繼續隊伍裏打字。

【怪我太安靜】：錯啦，是因為遇見你之後我發現了自己最大的缺點！

林望北那邊看著私信和隊伍信息，嘴角不可抑製地抽了一下，遂了她的意，按照她發過來的提示回。

【怪我太想你】：是什麼呢？

【怪我太安靜】：(*/ω＼*)就是缺你呀！

【怪我太想你】：……

【怪我太想你】：我看你是腦子缺根筋吧。

【Net】：哈哈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