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靜這幾日遊戲玩的風生水起,工作上就懈怠了許多,回家也不記錄靈感了,筆電打開就登遊戲。
如此導致的後果便是白天多數蹲在辦公間裏發呆構思,畫都沒畫幾筆。
這麼懶散,理所應當地被催稿判官盯上。
“安老師,今天……稿子能給我嗎?”
韓丟丟一臉無辜地從上往下俯看她,眼睛裏含著水波,一副戰戰兢兢的怕怕模樣,披肩長發被她別了一綹在耳後,瀑布般垂落。
披著天使外衣的惡魔,安靜已經看透她了!
“我——”
“裝肚子痛是不行的哦,您的大姨媽上上個周剛剛過去呢,不準騙我啦。”
“那個——”
“今天的早點我買的呢,大家一起吃的,別人都沒事哦,也不存在吃壞了肚子的可能。”
“韓丟丟……”
“嗯,我在我在,安老師,您還想編造什麼借口試圖蒙混過關呢?我等著……”
安靜噎然,捂臉,聲音悶在手心裏,語氣頹喪。
“你變了,你已經不是我一開始認識的小可愛了。”
韓丟丟委委屈屈的模樣收斂了些,蹲下,輕柔地拍了拍安靜腦袋,帶著些誘哄的意味:“那就乖,下班之前我來驗收畫稿哦!拜拜!”
說罷,一甩長發,踩著粉嫩嫩的蘿莉鞋,一蹦一跳地走了。
催命羅刹!
就說呢,江涼這種精明的吸血鬼資本家怎麼可能養閑人!
安靜一邊憤憤地撕著手裏的小紙條,一邊念念嗦嗦,相較於第一次見麵的時候,安靜與韓丟丟現在所處的地位已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尤其是上周末,安靜忘了手稿來公司取,結果看到韓丟丟戴著耳機在遊戲的排位賽上將對手堵在角落裏打到毫無還手之力,她就知道,自己被她的純真纖弱的白兔假麵欺騙了。
扮豬吃老虎!性質惡劣!不可饒恕!
是人都有點兒小毛病,像景鬱這種,喜歡狐假虎威欺淩弱小卻屈服於強者,而安靜則是二性子,良心常年不在線,你別跟我對著幹,逼急了,跳樓給你看!反正就是不讓你如願!
趁撕著小紙條的小動作,安靜觀察了一下周圍局勢,看大家已經沒人注意這邊,打算悄默聲翹班。
想要稿子是麼?就不給!看韓丟丟怎麼辦!
貓著腰蹲在打卡台旁,安靜在外出記事本上簽上名字,內容處的字跡圓潤中透著張狂:尋找靈感。
翹班翹得明目張膽!
——
樓下,大廳,江涼和林望北正好遇上,一邊閑聊一邊等電梯。
“你不是說打算萬年單身麼?居然招呼都不打一聲就結婚了,遊戲裏結的婚就不是婚了麼,安靜說她是你未婚妻時我還以為在開玩笑。”
江涼斜靠著牆,垂頭看手機,手指在屏幕上撥弄,眼神卻不經意地掃向林望北。
看他神色淡淡,在回應自己的時候習慣性輕彎唇角:“嗯,順其自然就這樣了。”
他沒說,是某人自己急不可耐,給她留點麵兒。
接著幾句工作上的閑侃,有一搭沒一搭,江涼明顯能感覺到林望北今天心不在焉,講著講著話,眼神就凝固,發起呆。
轉眼,電梯到了。
門打開,安靜和正麵對著她位置的江涼撞了個正著。
上班期間的偷溜被正麵抓包,衰的一批。
安靜在內心大罵自己點兒背,麵上卻不動聲色,腦袋飛速旋轉,想找個理由搪塞過去。
才張口,就被江涼捂住了嘴。
“唔——”
江涼的速度太快,林望北回過神隻看到他整個人半壓在一個女子身上,繞過她肩的手環了一個圈,捂著了她的耳朵,直接地,連嘴巴和另一個耳朵也堵上了。
不算溫柔地將她整個人半拉半拽地從電梯裏拖了出來。
由於站位的緣故,隔著江涼,林望北沒有看清那個人的臉,連聲音也隻聽到一個淺悶的含糊支吾。
沒多管,站進電梯,林望北手按住電梯的開門按鈕,看被江涼半梏在懷裏的那個人腳底下磕絆了一下,將將站穩。
“你不上?”
江涼沒回頭,直接背身衝他擺了擺手:“不了。”
手指從開門的按鈕上撤下,林望北選擇了樓層,視線無意識地掃了一眼門外還黏在一起漸行漸遠的兩個人。
江涼懷裏桎著的那個女子,紮的高馬尾,末尾的發卷隨走動在江涼胳膊上蹦躂,讓人失神。
或者說,讓他失神的不是眼前,而是遊戲裏的那個人,僅僅一個帶著色彩的稱呼,就讓他頭腦發熱,又僅僅因為一個遊戲裏的結婚,就讓他不住失神。
九樓,電梯門開了又關,靜止下來。
——
“你大爺的!撒手!每次都來這一招,我脖子斷了你負責給我接上啊!”
被強行拖出大廳,安靜趁著江涼回頭不知道在看什麼的間隙,把自己的腦袋從他的胳膊裏解救出來。
想發脾氣,又理虧,腆著臉心虛道:“我沒想偷懶哦,就是出來轉一圈,搜集下靈感。”
江涼壓根沒功夫想她出來幹嘛,電梯門打開,甫一看見她,滿腦子就是不要讓她說話,也不要讓她聽到林望北說話的荒唐想法。
因為知道他們常上YY,對彼此的聲音都很熟悉了,所以……
江涼應激性地眨了一下眼。
他這是在幹嘛?怕他們倆認出來?腦子慢半拍地反應到安靜剛才的話上,作答。
“嗯,去吧,別老悶在工作室,多出去轉轉也好。”聲線平穩,語氣寡淡,很好,沒有泄露出任何情緒上的波動。
安靜轉了個身:“我就知道你丫的又要說…嗯?”
本以為他會呲她的,然後一點也不憐香惜玉地把她綁回去,安靜連回懟的詞兒都準備好了,開了個頭,發覺不對,刹住,話拐了個彎兒。
“你說真的?”
安靜這人是有點欠的,硬碰硬,越挫越勇,就是喜歡跟人對著幹!但是一旦遇到順毛捋的,就蔫了,沒轍了。
就像現在。
“嗯,真的。”
說完,江涼把她往外推了一把,看她一步兩回頭地下台階,板著臉衝她招招手,接著毫無停留地往裏走。
兩部電梯,一部停在九樓,一部停在一樓,江涼自然選擇了停一樓那部。
看林望北進去了,安靜埋頭往外又走了幾步,停下,鞋子搓搓腳底下的理石,感受腳底阻力沉黏的摩擦。
內心不安。
是不是出什麼事了?江涼這麼反常,是有詐?反正他戲弄自己也不止一次兩次了。
猶豫再三,安靜決定打道回府,沒辦法,誰讓她天生就是吃軟不吃硬的主呢?
重回大廳,看著那部還在上升中的電梯,安靜在另一部門前站定,打算乘原電梯怎麼下來的還怎麼上去。
眼前的數字開始一個數一個數往下掉,停在1上。
電梯門打開,露出裏麵一個秀頎的身影,那人雙手環胸,腦袋側貼牆壁,一頭漆黑的發,在光潔的壁麵上打下倒影。
他整個人輕輕靠著冰涼的電梯壁牆,睫眸微垂,視線固定在眼前的數字按鍵上,手裏攥著白字黑底的棒球帽帽簷,輕搭在臂肘上,似在發呆。
是那個人!
細數起來,好像每一次見他都是在電梯,卻是頭一次,安靜能清楚地看到他的臉。
堅毅的眉,筆挺的鼻梁,薄析的唇,睫毛纖長;燈光透過額發打下的陰影細膩均勻,襯得他五官格外立體,是那種秀偏冷的長相。
看了一眼又一眼,好看的人就是有讓人看不膩的魔力,那人完全沒注意到,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安靜擅自給他下了定義。
——這人大概是那種不適合笑的帥氣。
排立到他旁邊,安靜看電梯門合上,那人還沒有動作,忍不住再次抬眼,他穿的和之前兩次相似,都是一身質地舒適的寬鬆版休閑服,安靜掃了一眼牌子,心裏嘖了一聲,需要數零的那種。
對比之下,他那個磨邊泛白、絲線粗糙的棒球帽實在顯的格格不入,但他似乎很喜歡,每次遇到他都見他隨身帶著。
也不知到底是人好看還是衣服更好看,反正他就那麼隨隨便便靠著發呆也很有味道,安靜是不介意多看一會的,隻是覺得承過人家的情就要還,即使是幫助開電梯門這種微不足道的小事。
按下開門鍵,安靜側過身,在闃靜的密閉空間內輕咳一聲,見他依舊沒反應,伸手在他眼前擺了擺。
那人一驚,反射性往後避讓,眸中模糊的焦點開始變的明晰起來,怔愣了大概一眨眼的簡短時間,側頭禮貌地對安靜點了下頭,匆匆出去了。
電梯門慢慢合上,安靜看著視線內外麵的場景一點點變窄,像簡約款相框,將眼前這個人的利落背影以一種平麵形式框了起來。
安靜抬起胳膊,兩手的拇指和食指直角對抵,形成框中框,腦袋已經將眼前這個畫麵分解成線條狀。
靈感來的猝不及防。
電梯外,林望北看著熟悉的一樓大廳,無語。
他是在表演溜電梯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