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晉美無雙晉美無雙
錦竹

巧會謝朗

過後第二天,謝玄送來他的手抄詩詞,那是本不大不厚自己製訂的書,敏敏翻開看了幾頁,讚道:“少爺字寫得很漂亮啊。”

謝玄不理會她的誇獎:“記得別弄壞了,這個我以後得收藏的。”

“是,是。”敏敏點頭哈腰笑道。

謝玄嗤之以鼻:“燒餅,我問你個問題。”

“嗯?”她奇怪地看他,問什麼?

“你要我手抄的詩詞幹什麼?”

她不能告訴他,她是謝安的徒弟。要不他定能弄得滿城風雨。

“也沒什麼,聽小姐說你的字好看,我甚是仰慕,就要來看看。”

謝玄狐疑看著她,認為她的話,是狗屁。

但他也找不到理由回絕,就冷哼:“過幾天就還給我。”

“是,是,少爺。”

謝玄怏怏不快地離開了。

她鬆了口氣,坐在書桌旁看著謝玄的字,她對毛筆字不懂,純屬門外漢。

隨手翻了幾頁,見到一首詩,謝玄在上麵重重地畫了一筆。

南有喬木,不可休思;

漢有遊女,不可求思。

漢之廣矣,不可泳思;

江之永矣,不可方思。

翹翹錯薪,言刈其楚;

之子於歸,言秣其馬。

漢之廣矣,不可泳思;

江之永矣,不可方思。

翹翹錯薪,言刈其蔞;

之子於歸,言秣其駒。

漢之廣矣,不可泳思;

江之永矣,不可方思。

敏敏細細領會這首詩的意思,驀然瞪大眼睛,這……這是首情詩?

敏敏汗顏,謝玄才幾歲?不過八九歲的年齡,居然……她太無法理解這個騷包的早熟。

她搖頭,然後放下謝玄的詩,拿起謝安的看。也是本手抄的詩詞,大部分都是詩經裏的詩詞,自然她也看到了謝玄畫重點的那首詩。謝玄的字尚且幼稚點,謝安的字則是柔中帶著剛。她想,她該是仿照謝安的字,還是把謝玄的字交上去呢?

經過嚴格的心裏鬥爭,她還是把謝玄的字放了回去,開始認真地臨摹謝安的字。

謝道韞回到房間,見她在一筆一畫地臨摹字,笑道:“你不是借到了羯兒的字嗎?為什麼還要自己寫呢?”

她抬頭見謝道韞在看謝玄的字,連忙奪了過來:“小姐,你來怎麼也不說一聲?”

“嗬嗬,見你那麼認真,不忍心打擾啊。”謝道韞看著被奪去的詩詞,努嘴,盯著那詩詞,“幹什麼那麼緊張羯兒的詩詞?”

她窘迫道:“我要對這詩詞負責。”

見她那模樣,謝道韞笑得更歡了:“好吧,那你就繼續吧,今兒個,小姐也不用你照顧了,你就專心對這些詩詞負責吧。”

謝道韞轉身就走,也不怎麼停留,張敏敏望了下謝道韞的背影,再看著自己手上的那本詩詞:“我已經對你負責了,一邊待著吧。”說完,就把那本詩詞撇在一旁,繼續臨摹謝安的字來。她花了將近一個晚上的時間,把謝安手抄的首詩詞一筆一畫地臨摹出來。當公雞。“喔喔”叫了起來,她也跟著打了個重重的嗬欠。她看起來還是比較滿意自己的傑作,好好地欣賞了一番,欣賞完以後便屁顛地跑去給謝安大師獻寶了。

她雀躍地蹦躂到他的書房,正準備敲門,裏頭卻傳來這樣的對話。

“你真好笑。” 是劉氏的聲音。

而後是短暫的沉默。

“這麼多年了,我真想不到,你還是如此。”還是劉氏的聲音。

“你有想過我的感受沒有?”依舊是劉氏的聲音。

沉默,依舊是沉默以對。

當聽到嗚咽的聲音時,隻聽見謝安很輕微地說了一聲“對不起,月兒”。

很多年以後,敏敏每次想到這句話的時候,總是感慨道,世事無常,安能一個歉意了得? 敏敏很安靜地離開了書房。他們夫妻的事情,她不好摻和,偷聽就已經很不對了。

夜來臨的時候,她已經失去困意,覺得無聊,可書房又不好過去,隻好一個人,發神經似的去爬山了。

這東山,幾乎被謝安包了,一般沒什麼人來,所以她也肆無忌憚起來。

借著微光,她偷摸地爬上了山,泛起輕微霧氣的山頂,給人染上一股涼氣。她一上到山頂,她的身子就忍不住顫抖起來。她一抬頭,就見到一個少年也在仰望著天空。

那個背影,她還是算熟悉的——胡兒少爺,燕燕的心上人。

此時,她自己也不知道該進還是退,隻能呆呆地站在那兒,看著他。而謝朗似乎也感覺到身後有人,轉身看去,見到在那發怔的敏敏。

他隻是微微一笑,又轉身背對著她,繼續仰望起天空來。

她也不知道該幹什麼,一走了之?這樣好像很沒禮貌。她猶豫不決,最終還是決定上前與他並排看著天空。

他不說話,那麼她也不會打破這寧靜。

“叔叔說,天上的星星是死去的人的靈魂。一到白天,星星就會消失,跟靈魂一樣,見不得光。”謝朗像是自言自語,可明顯是對她說。

二十一世紀的女性要是聽了這話,肯定哈哈大笑了。科學上已經把星星發亮的原因說得很全麵,靈魂這一說,簡直是謬論。

可是,現在,她是在東晉,還是在一個失去雙親的男孩身邊。

她一句話也答不上來,隻能做個傾聽者。

隻聞他輕輕一笑:“那天空上一亮一暗的,是否就是大男子主義的父親和小鳥依人的母親呢?”

那是仙後座,又名北鬥七星。她沒說出來,隻是附和道:“少爺,您的父母都在天上看著你,無論怎樣,他們都會保佑你的。當你迷路的時候,他們也許會指引你到達正確的地方,你瞧,跟著那勺子的末端,你就會找到回去的方向。”

謝朗終於把目光轉回到她身上:“真有這麼神奇嗎?”

“你可以試試啊。”她倒是很自信。那個是北鬥七星,用它辨別方向,定能回去的。

謝朗凝視著她:“陪我一起走?”

“可以啊。”她倒無所謂,舍命陪君子嘍,反正她也無聊。

於是,她跟著他,他看著天空上的北鬥七星,一步步地向前走。

都說上山容易下山難,她一個不注意踩到一塊石頭,腳扭了一下,不過倒不礙事,隻是她疼得叫了一聲。謝朗轉身看著她那變形的臉,撲哧一笑:“你狀況還真多。”

“不是啦,是沒注意而已。”她沒好氣地說。幸災樂禍,虧還笑得出來。

他突然拉起她的手,她嚇得又“啊”了一聲。

“我怕你又出狀況啊。”夜已經開始黑了下去,她看不出他臉上的表情。

“哦。”

她不是古代守舊女人。所謂男女授受不親這個詞,她無所謂。

當他們果真如敏敏所說回到了府邸的時候,謝朗一臉驚奇地看著她。

她當即收回了手,聳肩道:“我說得沒錯吧。”

謝朗連連點頭,深吸口氣:“原來,我父母在天上暗暗地保護著我,我一直以為我……”停了下去,臉上失落的表情煙消雲散,豁然開朗道,“謝謝你,我原來一直不孤單。”

敏敏點點頭:“其實,人的孤單隻是缺少發現的眼睛而已。”

謝朗嗬嗬一笑。

她會給他同樣的微笑。

那是少年時期,最純粹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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