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正芳出了山水居,越想越覺得心慌,終究還是沒回自己的院子,轉身進了聽雨軒。
聽雨軒內,顧硯卿正靠坐在床邊,手裏抱著繈褓中的孩子,仔仔細細端詳。
“這孩子,當真與我像極了。”顧硯卿嘴角含笑,越看越覺得歡喜,“尤其是這眉眼,頗有我幼時的模樣。”
趙雪棠聞言,連忙湊上前,柔聲附和道:“可不是麼?妾身瞧著也像極了爺。這孩子將來定能像爺一樣,學富五車,金榜題名。”
顧硯卿被哄得心花怒放,連連點頭。
沒過多久,卻又忽地歎了口氣,麵露惋惜之色。
“隻可惜,這樣好的孩子,竟要送給沈若嵐那個小賤人去養,當真是......”
他搖了搖頭,似有無限的遺憾。
趙雪棠見狀,美眸中頓時盈滿了淚水,兩滴清淚順著臉頰滑落。
她哽咽道:“爺,妾身也舍不得這孩子,可為了咱們的孩子將來能有名有分,在這世上風風光光地活著,妾身便是再不舍,也是心甘情願的。”
顧硯卿見她這般梨花帶雨的模樣,心頭一軟,連忙伸手拉住她的手,柔聲安慰道:“委屈你了。”
就在兩人正你儂我儂的時候,院子裏突然傳來動靜。
緊接著年正芳的聲音陡然在門外響起。
“都什麼時候了,你們還有心思在這兒卿卿我我!”
顧硯卿眉頭一皺,抬眼看向門口,見年正芳慌慌張張地闖了進來,頓時麵露不悅。
“母親這是做什麼?這裏是顧府,您好歹也是長輩,怎可如此失態?凡事需得穩重些才是。”
年正芳此時急的跟熱鍋上的螞蟻似的,哪裏還顧得上什麼儀態?
她急急地喘了幾口氣,狠狠瞪著顧硯卿。
“你還有心思教訓我?你知不知道,咱們禍到臨頭了!怕是過不了多久,官府的人就要找上門來了!”
“哦?”
顧硯卿挑了挑眉,絲毫不慌,抬手逗著懷裏的孩子。
等到繈褓中的孩子咯咯笑了幾聲,他才悠悠開口。
“母親此話怎講?”
年正芳氣得直跺腳。
“沈若嵐那個小蹄子,自己要查賬就算了,竟然把張管家給請回來了!”
也不是是急的還是怕的,年正芳此時隻覺得口幹舌燥。
她給自己倒了杯茶,急急忙忙喝下去,這才稍稍緩過神來,繼續道。
“那張管家是個老賬房了,做賬的本事精得很,府裏的賬目貓膩,他定能一眼看穿!”
趙雪棠聞言,心中不由得大驚,忍不住開口道:“這可如何是好?若是被查出什麼來,咱們豈不是......”
顧硯卿沒吭聲,依舊是那氣定神閑的模樣。
年正芳見他這副模樣,更是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忍不住催促道:“你倒是說句話啊!這都火燒眉毛了,你怎麼還坐得住?”
顧硯卿這才緩緩抬起頭,輕描淡寫地說道:“母親何須如此驚慌?既然她要查賬,那就讓她查好了。左右不過是個張管家,想讓一個無關緊要的人消失,還不是易如反掌?”
年正芳聞言,嚇得臉色大變,連忙壓低聲音道:“你瘋了!這話可不能亂說!這可是人命關天的大事!”
顧硯卿眼中鋒芒畢露,冷冷地說道:“這都是她沈若嵐逼的!若不是她非要鬧騰,過這不安生的日子,又怎會鬧到這步田地?如今,為了咱們的將來,為了咱們的孩子,也隻能出此下策了!”
年正芳雖說平日裏尖酸刻薄,磋磨旁人,可到底沒親手沾過血,聞言心頭一顫,強自鎮定,開口勸著。
“這事兒是不是再從長計議?殺人可是要償命的!”
趙雪棠亦是驚得花容失色,手中絲帕幾乎絞成麻花,她顫聲道:“爺,您別說了,怪嚇人的,這還在孩子跟前呢......”
顧硯卿卻是冷哼一聲,將孩子抱得更緊了些。
“嚇人?我顧硯卿的孩子,將來是要做大事的!這點子小事算得了什麼?”
年正芳卻是不依,連連搖頭。
“不成!這事兒萬萬使不得!若是敗露了,可是要吃官司的!到時候,別說前程了,怕是連命都保不住!”
顧硯卿被她這般阻攔,頓時心頭火起,怒聲道:“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母親倒是說說,到底什麼才行?難不成眼睜睜看著沈若嵐那個賤人把咱們的底細都查個底朝天,然後把咱們都送進大牢裏去?”
年正芳見他動了真怒,連忙軟了語氣,賠笑道:“你莫惱。娘這不是替你著急麼?”
她沉吟片刻,而後恍然大悟般開口。
“老身倒是想起一件事來,那張管家家中隻有個老母相依為命。咱們或許......能從這上頭做做文章......”
顧硯卿聞言,頓時來了興致:“哦?母親的意思是......”
年正芳壓低了聲音,附在他耳邊低語了幾句。
顧硯卿聽罷,哈哈大笑起來,連連點頭:“妙!母親果然是老謀深算!既然如此,事不宜遲,咱們這便去!”
年正芳應了一聲,轉身便走,步履匆匆,竟是比來時還要急切幾分。
趙雪棠見顧硯卿怒氣稍斂,連忙上前,輕輕替他撫著胸口。
“爺,您消消氣,可別氣壞了身子。妾身瞧著您這幾日都清減了,當真叫人心疼。”
顧硯卿握住她的手,眉眼間柔和了許多,歎道:“還是你心疼我。”
年正芳急匆匆來到張管家門前,抬手敲了幾下門。
裏頭傳來張管家的聲音:“誰啊?”
年正芳聞聲,臉上立刻堆滿笑,揚聲道:“張管家,是我啊!”
門從裏麵被打開,張管家看見來人,頓時板起臉。
念著年正芳好歹是主人家,微微躬身行了禮,可話卻依舊生硬。
“見過老夫人。不知老夫人前來,有何貴幹?”
年正芳見他這副態度,頗為不滿,冷哼一聲,道:“張管家好大的架子!怎麼?如今回來了,倒是不認我這個老夫人了?”
張管家聞言,不卑不亢地回道:“老夫人錯怪了。老奴隻是奉舊主之命回來查賬,並非存心冒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