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若嵐見狀,連忙上前扶起張管家,眼眶也泛起了紅暈。
她輕聲問道:“這些年,您在外頭可還好?”
張管家顫巍巍地站起身,擦了擦眼角的淚水。
“大小姐,老奴自從被趕出府後,便一直在外頭給人做賬房,勉強糊口度日。”
“趕出府?”沈若嵐聞言,秀眉微蹙,疑惑道,“張管家,此話怎講?”
張管家看了看沈若嵐,欲言又止,似有難言之隱。
沈若嵐見狀,心中了然。
她屏退左右,隻留下黃玉一人,沉聲道:“您但說無妨,這裏沒有外人。”
張管家這才緩緩開口,將當年之事娓娓道來。
“大小姐,當年您懷有身孕,將府中的事務暫交夫人打理。可誰知,夫人竟找到老奴,說老奴做的賬有問題,硬是塞給老奴一筆銀子,將老奴趕出了府......”
張管家說到此處,已是泣不成聲。
沈若嵐聽罷,隻覺一股怒火直衝頭頂。
她猛地一拍桌案,厲聲道:“好一個年正芳!竟敢如此欺我!”
她萬萬沒想到,當年她將管家之權交給年正芳,這老婦竟背地裏做出這等齷齪之事!
“大小姐,您還在月子裏呢,可不敢動了氣,仔細身子!”
黃玉見狀,連忙上前扶住沈若嵐。
張管家這才回過神來,忙不迭地從懷裏掏出一個鼓鼓囊囊的荷包,就要往沈若嵐手裏塞:“大小姐有喜,這是老奴給小少爺的一點心意......”
沈若嵐連連擺手,婉拒道:“您的心意我領了。隻是當年之事,是若嵐對不住您,如今您能回來幫襯,若嵐已是感激不盡,怎能再收您的銀子?”
“大小姐,這......”
張管家捧著荷包,一時不知如何是好。
“張管家不必多言,這府中的賬目,如今已是一團亂麻,若嵐不擅此道,還需您多多費心。”
沈若嵐輕聲說道,語氣誠懇。
張管家聞言,這才明白沈若嵐請他回來的用意,當下也不再推辭,將荷包收回,正色道:“大小姐放心,老奴定當竭盡所能,將這賬目理清!”
他說著,便拿起桌上的賬本,細細翻看起來。
隻看了幾頁,眉頭便緊緊地擰成了一個疙瘩。
“這......這賬目......”張管家撚著胡須,連連搖頭,“真是......處處漏洞,不堪入目啊!”
沈若嵐見狀,心中冷笑,麵上卻不動聲色。
“張管家,若要將這賬目理清,需幾日功夫?”
張管家沉吟片刻,伸出三根手指:“至少也得三日。”
“好,那便勞煩張管家了。”沈若嵐微微頷首,又吩咐黃玉,“你去將張管家從前住的院子收拾出來,務必妥帖。”
張管家聞言,感激涕零,連連作揖。
“多謝大小姐!老奴定不負大小姐所托!”
送走了張管家,沈若嵐長舒了一口氣,隻覺得胸中鬱結之氣稍稍散去。
前世種種,她絕不會再讓其重演!
然而這份平靜並未持續多久。
院外一聲尖銳的通傳,打破了寧靜。
緊接著,房門吱呀一聲被人推開,年正芳那張保養得宜卻難掩刻薄的臉出現在門口。
黃玉緊隨其後,一臉為難地對沈若嵐說道:“奴婢攔不住老夫人......”
沈若嵐擺了擺手,示意黃玉退下。
年正芳見沈若嵐並未怪罪,心中得意,越發擺出一副當家主母的架勢,大喇喇地說道:“我身為這府裏的老夫人,來看看自己的兒媳婦,有什麼不行的?”
說罷,她便徑直走到沈若嵐跟前,臉上堆起虛偽的笑容,拉起沈若嵐的手,假意關切地問道:“若嵐啊,我聽說你把張管家給請回來了?這是怎麼回事啊?”
沈若嵐不著痕跡地抽回自己的手,淡淡一笑:“張管家是將軍府的老人,我用著順手,自然要請他回來。”
年正芳聞言,故作驚訝地哎喲一聲:“你可別被那老東西給騙了!當初他可是貪了府裏的銀子,被我發現後,才灰溜溜地請辭的!”
沈若嵐聞言,心中冷笑,麵上卻不動聲色,反問道:“哦?既然他是自己請辭的,母親又怎知他是貪了銀子?”
年正芳被沈若嵐這一問,頓時噎住,支支吾吾了半晌,才勉強解釋道:“我後來查賬,發現的......”
沈若嵐聽罷,不由得輕笑出聲。
她抬起頭,定定地看著年正芳。
“母親,您回去吧。”沈若嵐緩緩開口。
年正芳的臉色頓時冷下去,似是沒想到向來乖巧的沈若嵐會直接讓自己回去。
她板起臉,拿出婆婆的款。
“不是母親多言,我也是提醒你,免得被府中的人利用,到時搭上全家人。”
“母親這是說的哪裏話?我就算是再不濟,也是在親娘身邊學了幾年賬房,我查了前幾年的賬,並無任何問題。”
沈若嵐說著喝了口茶水,而後笑意盈盈看向年正芳,“那不成母親是想質疑我的娘親的本事不成?”
年正芳聽了這話,後背起了一層冷汗。
沈若嵐的娘親都不知死了多少年了,而今說這話,擺明了是在嚇唬自己。
年正芳氣得連說了三個好字,咬牙切齒道,“你可別忘了,你如今能坐穩這顧家主母的位置,靠的是誰!這府中的中饋,可不是誰都能管的!你既不聽我的勸,那就好自為之吧!”
說罷,年正芳拂袖而去,背影都透著惱羞成怒。
沈若嵐看著年正芳離去的背影,臉上的笑容緩緩斂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冷。
她輕輕拍著繈褓中熟睡的孩子,眸色幽深,似有萬千思緒翻湧。
“黃玉。”沈若嵐輕聲喚道。
“大小姐,奴婢在。”黃玉連忙上前,恭敬地垂首聽命。
“你去查查,當年年氏究竟背著我遣散了府裏多少人。”
“是,奴婢這就去辦。”黃玉領命,匆匆退下。
房間裏再次恢複了安靜。沈若嵐低頭看著懷中熟睡的孩子,白嫩的小臉,眉眼間依稀可見顧硯卿的影子。
她輕輕撫摸著孩子的臉頰,兩行清淚無聲滑落。
“孩子,是娘無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