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睜眼,是被蕭延府上的小廝吵醒的。
敲門聲急促,語氣更是透著不耐煩。
“夫人在何處?”
我蹙眉。
“與你家主子何幹?”
門外的小廝語氣一滯,似乎回去請示了,半晌才硬邦邦地傳話。
“主子說了,夫人就算不為自己著想,也該為腹中的孩兒思量。”
“夫人在哪,主子這便來接您。”
“昨夜之事,依依姑娘說了,她可以不計較。為表歉意,今晚特設宴請夫人,主子讓您適可而止,莫要得寸進尺。”
我隻覺心力交瘁。
想著遲早要與他說清,便隨口報了客棧的名字。
蕭延的馬車來得很快,車簾掀開,柳依依赫然坐在他身側。
瞧見我,柳依依笑得一臉天真爛漫。
“姐姐,我腳傷未愈,就委屈你坐後麵些了!”
蕭延始終沉默,連個眼神都未曾給我。
懶得與他們多費口舌,我徑自上了馬車後排。
一路上,柳依依絮絮叨叨,時不時提及昨夜蕭延如何照拂於她。
又是安排別院,又是給她兄長在鋪子裏提了管事。
為安撫柳依依,蕭延還額外賞了她百兩紋銀。
柳依依以為說這些便能激怒我,可如今我對他們那點事早已波瀾不驚。
車壁銅鏡裏,映出蕭延狐疑的目光,不住在我臉上逡巡。
他似乎察覺到我的反應異樣。
卻也懶得多問一句。
到了酒樓雅間門口,我拚命低頭想遮掩容貌。
卻還是被一個腦滿腸肥的掌櫃認了出來。
那掌櫃腆著臉上前,問我願不願在他樓裏做個陪客的歌姬。
一月給五兩銀子。
蕭延就立在一旁,正忙著替柳依依整理鬢發。
對此不發一言。
我掙紮著甩開掌櫃的拉扯,閃身躲進了雅間。
身後卻不斷傳來刺耳的譏笑。
“裝什麼貞潔烈女?這把年紀,老子瞧得上她算她走運!懷著身孕肥得跟什麼似的,也就配給爺們唱個曲兒,在哪唱不是唱?”
“聽聞這婆娘不安於室的流言都傳遍了,就這貨色,竟然還有人點名要聽她唱曲,口味也是夠刁鑽。”
“人家那點風流韻事好歹也傳得人盡皆知呢,定是嫌銀子少唄!不過那身段倒是真有料,比傳聞裏更勾人!不知摸上一把是何滋味......”
我臉色漲得緋紅,轉身便想逃離這酒樓。
卻被隨後跟來的蕭延和柳依依擋住了去路。
柳依依親熱地挽起我的手,笑得人畜無害。
“姐姐怎麼剛來就要走?大家夥兒可都等你半晌了。”
“今日這酒局,可是我特意為姐姐賠罪設的,你若走了,豈不掃興?”
說著,她拿起桌上早已斟好的酒盞遞到我麵前。
“姐姐,先前的事是我不對,我敬你一杯,望你大人有大量,就饒過我這一回吧。”
我皺緊眉頭,低頭看了看自己隆起的小腹。
“我身子不便,恕難飲酒。”
周圍瞬間響起蕭延那些隨從和賓客的起哄聲。
“夫人這就不對了啊!誰不知夫人不僅貌美,酒量也是極好的?莫不是嫌棄這酒不是宋爺給您斟的,所以不願喝?您這可是瞧不起咱們。”
“就是就是,夫人可要一視同仁呐!上次夫人金蟬脫殼,這次說什麼都得喝了!不喝,就是不給宋爺麵子!”
說話間,已有粗魯的男客上前,對我動手動腳。
粗壯的胳膊用力箍住我的肩頭,強迫我抬起頭。
我求救的目光投向蕭延。
他卻隻低頭把玩著腰間的玉佩,絲毫沒有替我解圍的意思。
一顆心漸漸沉入穀底。
眼看那酒盞就要湊到唇邊,我用力一掙,酒盞“啪”地摔碎在地。
柳依依立刻委屈地紅了眼眶。
“姐姐,你果然還是在怪我......”
“今日我是特意請大家來為你賠罪的,你不願飲酒,便是不肯原諒我......”
“既然如此,我還是走吧,免得礙了你的眼。”
柳依依泫然欲泣,轉身便欲離開雅間。
蕭延終於開了口。
“薑疏影,適可而止,不過一杯酒水,難道還能要了你的命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