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依依這個名字,我聽過不止一回了。
蕭延的那些應酬,府裏的宴席。
柳依依總是他身邊唯一帶著的女人。
我曾試探著問他,主家和婢女這樣,是不是太紮眼了些。
蕭延隻是笑,伸手刮了下我的鼻尖。
“怕什麼?她哪裏比得上你的舞姿勾人,我愛的就是你這股勁兒。”
我那時陷在情愛裏,傻傻以為他貪戀我的身子,便也是真心待我。
可昨晚那場宴席,徹底打碎了我最後一點念想。
柳依依明知我身懷六甲,還故意來敬酒,蕭延瞧見了,卻半點沒攔著。
我不過是輕輕推開酒盞。
柳依依卻順勢把酒潑了自己一身。
她哭著跑出了出去,蕭延的臉當場就拉了下來。
回去的路上,我怎麼問,他都隻說柳依依年幼無知。
還勸我別多想,腹中孩子要緊。
可當晚,描繪我跳那豔舞的畫卷就傳得人盡皆知。
是柳依依的手筆,畫的樣子卻是蕭延私下描摹的。
他的偏心,再明白不過了。
眼淚控製不住地掉下來,我抖著手。
找人去請了三天後給我落胎的大夫。
這段孽緣,是時候了斷了。
我沒作聲,躲回了臥房。
聽著門外雜亂的腳步聲走遠。
蕭延的朋友們散了。
他推開臥房的門,看我蜷在榻上。
趕緊走過來,把我摟進懷裏。
“怎麼了?肚子裏的又不老實了?”
“還在氣昨晚的事?”
我一動不動,隻覺得渾身都疼得厲害。
蕭延歎了口氣,又替柳依依說話。
“她一個小丫頭,不懂事,好歹也算喊你聲姐姐,你就別跟她一般見識了。”
小丫頭,不懂事。
這話,這八年我聽了不知道多少遍。
往我院裏扔死耗子嚇唬我,是不懂事。
當著下人的麵說我人老珠黃,是不懂事。
現在把描摹我私密舞姿的畫傳出去,也是不懂事。
在他眼裏,不懂事的從來不是柳依依。
而是我。
我麵無表情推開他,聲音冷得沒有一絲溫度。
“那些畫是怎麼回事?”
“隻有你看過我跳,為什麼,為什麼柳依依能畫出來?”
“蕭延,你到底瞞了我什麼?你不給我個說法嗎?”
跟了他八年,我頭一次這樣冷著臉對他。
蕭延立刻就沒了耐心。
“又來了,你還沒完了是吧?那舞確實是我讓你跳的,可我平日那些文書畫卷,柳依依幫著整理,看見了又怎麼了?”
“我又不是故意讓她傳出去的,不就是她不小心讓人知道了麼?你至於發這麼大火?外人怎麼看你有什麼要緊,日子是我們倆關起門過的,我信你不就行了。”
“還是說,你也想用這舞姿去勾搭別人?嫌柳依依把畫傳出去礙著你了?”
我皺著眉看他,幾乎認不出眼前這個人。
一陣無力感襲來,我連爭辯的心思都沒了。
剛想站起來去收拾東西,外麵就傳來了敲門聲,是給蕭延送信的。
蕭延接過信箋展開,上麵是柳依依帶著哭腔的字跡。
“世子......那畫是我一時糊塗傳出去的,我知錯了,我已經讓人把畫都收回來了,姐姐再生我的氣,也不至於要趕我出府啊!”
“我在這府裏無依無靠,隻有這份差事,我娘病重等著藥錢,一家老小都指著我的月錢過活,沒了活路,我隻有死路一條啊!”
“對不起,真的對不起,我現在就、就去姐姐院外跪著請罪,隻要姐姐能饒了我,我做什麼都願意!”
信的末尾,還附了一張字條。
字條是匿名的,字裏行間都是替我說話的口氣。
警告她收回那些畫,出麵澄清不是我所為,否則一天之內就讓她從府裏滾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