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冷靜地凝視著他,揣摩他話中的深意。
淩家的女兒,無論是琴兒、心兒,還是我霜兒,最終都將成為他的妻子,於他而言,或許並無太大差別。
或許在他心中,我們幾人不過是個代號。
叫什麼名字也不重要,隻要是“太子妃”就足夠了。
楚既安那修長的手指輕輕撫過我的臉頰,指尖在我的肌膚上緩緩遊走,帶著一種莫名的熟悉感。
我忍住不適,任由他流連。
他輕歎一聲,再次讚道:“太子妃真是國色天香,世間少有。”
我心中卻泛起一絲苦澀。
他或許忘了,我與我的兩位姐姐有著三四分的相似,而真正稱得上“國色天香”的,應是我的姑母,那位高高在上的皇後娘娘。
不過此刻,他的眼中隻有我,仿佛已忘卻了那些過往。
紅燭搖曳了一整夜,終於迎來了禮成的時刻。
次日清晨,我與楚既安一同前往皇宮,向皇上和皇後請安。
皇後姑母,作為皇上的摯愛,雖從未有過子嗣,卻將太子視如己出,悉心教養。
她母儀天下,風範卓絕,從未對太子有過半分苛責。
我們恭敬地叩首行禮,皇後姑母親自上前扶起楚既安,隨後才轉頭看向我,帶著幾分嗔怪:“霜兒,這小子若是敢待你不好,你盡管來告訴本宮,本宮定不會輕饒他。”
我心中卻如明鏡似的,姑母的話或許隻是場麵上的客套。
兩位姐姐的死因至今不明,她亦未曾插手過問。
如今我又嫁進來,不知她是什麼心情?
我勉強擠出一絲羞怯的笑容,回應道:“太子殿下對霜兒很好。”
楚既安隨皇上去議政,而姑母則拉著我的手,屏退了所有人。
她的鳳眼微眯,帶著幾分滄桑與深沉:“霜兒,你可知道,為何淩家的女兒必須是皇後?”
我跪在地上,一字一句地回答道:“淩家廣納寒門,門生遍布天下,朝中大半官員皆出自淩家。淩氏為後,可穩天下人之心,保江山永固。”
姑母聽後,欣慰地點了點頭,又補充道:“你知道便好,其餘的,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便罷了。”
我抬頭望向她,試探性地問道:“姑母是指琴兒和心兒的性命嗎?”
麵前的女人立即鳳眼含怒,指尖因憤怒而泛白,姑母死死盯著我,嗬斥道:“太子妃慎言!”
我搖了搖頭,繼續道:“淩氏女自前朝起便無親生子嗣,姑母當真甘心嗎?”
琴兒、心兒,乃至姑母自己,從小便被教導如何成為一個合格的妻子、一個合格的皇後。
而綿延子嗣、延續香火,則是她們終其一生的使命。
我的話讓姑母的臉色瞬間變得蒼白。
“霜兒,不要太貪心,否則會後悔的。”她閉上了眼睛,擺擺手示意我退下。
我匍匐在地,堅定道:“霜兒必定會延續家族榮耀。至於其他的,姑母便不要插手了。”
從嫁入太子府的那一刻起,無論爭與不爭,都注定會後悔。
但人生在世,總要活得明白一些。
在回東宮的路上,楚既安突然棄馬鑽進了我的轎攆。
他將我擠在角落,玩弄著我的發梢,看似關切地問道:“母後都和你說什麼了?”
“母後說東宮冷清,讓我擇日給太子挑選幾個貼心人伺候。”我如實回答。
楚既安卻眯起了眼睛,似笑非笑地說道:“那霜兒你怎麼看?”
我搖了搖頭,回答道:“你我新婚燕爾,這麼快就納妾恐怕對殿下的名聲無益......”
他唇角的笑容剛剛勾起,我便繼續說道:“不如等再過兩月,這樣也好仔細挑選一番,能入東宮的,品行相貌必然都是出類拔萃的。”
楚既安的臉色瞬間冷了下來,他瞪著我,雙眸中閃爍著我看不懂的情緒。
然後,他一言不發地下了轎攆,馳馬而去。
望著他遠去的背影,我隻覺得可笑。
他這般做作,究竟是為了給誰看?
若不是我兩位姐姐出事在先,我怕是真要覺得他對我有情了。
若他真的是深情的,又為何會在三年內娶了三任太子妃?
心兒屍骨未寒,他便已摟著我濃情蜜意。
這份深情,我淩霜實在消受不起。
芳芝姑姑跟在轎攆旁,低聲勸慰道:“太子妃您自小聰穎,閨房之趣也是學過的。您明明知道這時候的殿下想要什麼答案,何苦要逆著他來呢?”
我垂下眼。
我是知道。
但我偏要這麼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