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顫抖著雙手,緊抱那個冰冷的暖水袋,踉蹌著走出“安心療養院”的鐵門。
刺眼的陽光讓我本能地低下頭。
閃光燈伴隨著此起彼伏的快門聲,記者的長槍短炮無情地對準我。
“唐小姐,看鏡頭!大家想看看害死父親的凶手長什麼樣!”“唐映雪,你害死自己父親,還想害你妹妹,良心不會痛嗎?”
“一年的改造期結束了,你有什麼想對公眾說的?”
“你為什麼要把妹妹賣給人販子?是為了錢還是嫉妒?”“
你爸的養殖場現在誰在打理?”
我的餘光掃到二叔唐建軍和前夫陳漠寒站在不遠處的黑色轎車旁。
他們的臉上寫滿了不耐和嫌惡,隻是認為我是他們必須處理的一件麻煩事。
我低著頭,不敢與任何人對視。
一年前,他們把我送進這所所謂的“療養院”。
一年後,我已經不是從前那個自信明媚的唐映雪。
“唐映雪,你知道自己錯在哪嗎?”一個記者把話筒懟到我臉上。
我渾身一顫,膝蓋像是裝了彈簧,不受控製地彎曲,條件反射地重重地跪在了堅硬的地麵上。
“我錯了…”我的聲音細如蚊蚋,“都是我的錯…”
我開始不停地磕頭,額頭與地麵的每一次撞擊都讓我感到安心。
在療養院,認錯是唯一能讓痛苦暫停的方式。
否認隻會換來更嚴厲的“治療”——電擊、冷水浴、禁閉室裏那些不堪回首的時刻。
療養院裏劉管教猙獰的麵孔在我腦海裏閃過。
“唐小姐,你二叔說了,隻要你一天不認錯,我們就有一天的'特殊關照'。”
圍觀的人群發出噓聲和唏噓,他們的眼神像刀子剜著我的皮肉。
“看她那副樣子,肯定有病!”
“可憐唐小雨,有這樣的姐姐…”
“聽說她老公都和她離婚了,禽獸不如的東西!”
我的額頭已經滲出血來,但我感覺不到疼痛,隻是機械地重複著動作。
陳漠寒終於走過來,皺著眉頭俯視我:“別在這兒裝瘋賣傻,趕緊起來!”
他的語氣像是在驅趕一條流浪狗,曾經那個溫柔體貼的丈夫早已不見蹤影。
唐建軍跟上來,假意扶住我的手臂:“映雪,知道錯了就好,今天是大哥的忌日,去他墳前好好懺悔吧。”
他的聲音溫和,眼神卻冰冷。
我知道他在演戲,在這麼多人麵前,他必須表現得像個好叔叔。
但我更知道,他有多殘忍。
我顫抖著站起來,雙腿幾乎支撐不住自己的重量。
他的手指暗暗掐入我的肉裏,那種力道我再熟悉不過。
在療養院每次“治療”前,他都是這樣抓著我。
一年的折磨讓我瘦得皮包骨,連站立都成了奢侈。
唐小雨手持直播手機,走到我麵前,那張精致的臉上掛著完美的悲傷表情。
“家人們看,這就是一年前害死我爸爸,還想把我拐賣到大山裏的姐姐。”
彈幕像雪片般飄過:“賤人”“該死”“瘋子”“殺人犯”…
我垂下眼瞼,不敢去看那些文字。
一年前,我也是個受人尊敬的大學化學老師的妻子。
如今,我成了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
“磕頭有什麼用!當初害人的時候怎麼沒想過後果!”唐小雨的眼淚說掉就掉。
“爸爸死得多冤啊,上了年紀的人,被自己親生女兒氣死…”
我的頭更低了,恨不得把自己埋進地裏。
我感覺到陳漠寒的目光,似乎有一些不忍,但很快被唐小雨的聲音打斷。
“漠寒哥,別被她騙了!她又在裝可憐博同情!”
唐小雨拉住陳漠寒的手臂,那個曾經隻屬於我的位置。
陳漠寒的眼神瞬間冰冷,他彎腰一把搶過我懷裏緊抱的暖水袋。
“連個暖水袋都當寶貝,你還惦記那個孽種?”
我本能地伸手去搶:“不要…求你…那是我們的孩子…”暖水袋摔在地上,裂開了一道縫。
溫水流了一地,就像我在療養院裏被強行流掉的那個孩子。
那是我和陳漠寒的孩子,卻被他稱為“孽種”。
我徹底麻木了,不再掙紮。
“我不知道妹妹為何被拐賣,我也不是故意害爸爸死的…”
我小聲說著,聲音微弱得幾乎聽不見。
“還在狡辯!”唐建軍厲聲喝道。
我嚇得立刻閉嘴,條件反射地拉扯自己的衣服。
在療養院,這是我求饒的方式。
陳漠寒製止了我,眼中滿是厭惡。
“唐映雪,你怎麼變得這麼下賤?”
我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是誰把我變成這樣的?
是誰把我送進那個地獄的?
我空洞地看著他,不明白自己做錯了什麼。
二叔冷冷地看著我,聲音不再偽裝溫和。
“既然你還沒意識到自己的錯誤,那麼今天,在你父親的墳前,我們就來審判你!”
他拽起我的手臂,粗暴地將我拖向停在路邊的黑色轎車。
我沒有反抗,像個破布娃娃被塞進後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