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回憶裏迷迷糊糊睡過去,推門的聲音響起,我被驚醒,腦袋有些懵。
房間昏暗,宋雲起走進來,我看得不真切。
恍惚間以為那年大雪時的他來找我了。
剛想開口,卻被他打斷。
“小婉,我想讓芝芝跟我們一起住,一來我們家正好有空房間,二來芝芝死了丈夫,除了一個小孫子外也沒有其他家人,我不放心她。你說呢?”
我瞬間清醒過來,麵前的是六十五歲的宋雲起,不是下雪天的宋雲起。
嗬,原來人心總易變。
“我不同意。”我坐起來,看向他,一字一頓道:“我不同意。”
被子下的手指微微顫抖,心像被拉扯捶打,又酸又痛。
我強忍著,和宋雲起對峙。
他捏了捏眉心,似有不耐,朝我投來不讚同的眼神:“我以為你總是大度的,為什麼要揪著芝芝這件事不放?你不能成全我一回嗎?”
“你什麼意思?我阻止你們雙宿雙飛了嗎?宋雲起,你把她接過來住,那我算什麼?”
眼淚終究簌簌流下,都說人老了沒有眼淚,為什麼我的眼淚卻止不住湧出。
宋雲起愈發冷漠,語氣裏帶著煩躁:“我隻是覺得芝芝可憐,才想著把她接過來住,我們都結婚多少年了?你現在懷疑我?”
“房子是我的,這次不管你同不同意,我都要把她接過來住!”
“既然如此,那還問我幹什麼?我的意見重要嗎?”我抹了抹眼淚,粗糙的手上滿是繭子,彰顯著我為這個家付出的痕跡。
宋雲起咳嗽了兩聲,許是不想和我吵架,徑直走了出去。
第二天,宋雲起一大早便不見了。
家裏原本隻有我們兩個人住,兒子和女兒工作後都搬了出去。
每天清晨我早早起來做早飯,然後打掃衛生,洗衣服,給宋雲起泡茶,去菜市場買菜。
做完午飯後又要給宋雲起煮藥,給他按摩,澆花。
他年輕時教書,身上毛病很多,我就學了按摩手法給他緩解。
周六周日,還要幫著帶孫子孫女,那時候就更忙了。
家裏空蕩蕩的,格外安靜,我環顧這熟悉的一切,驚覺自己每天都有幹不完的事情。
似乎從結婚以後,我不停圍著家裏的每個人轉。
沒有過自己的生活。
大門突然被打開,宋雲起和李芝芝回來了,還帶著她的小孫子。
“小婉,快來,我給你帶了早飯,是街角那家店的,我記得你最愛吃他家的。”
宋雲起迫不及待把早飯遞給我,他雖然已經年邁,可笑起來還是很讓人安心。
身後的李芝芝忙著跟小孫子說話,我走到飯桌前,拿出袋子裏的包子,咬了一口。
是我最討厭的豆腐餡。
宋雲起隻記得我喜歡街角那家店的早飯,卻不記得我討厭吃豆腐。
喜歡吃豆腐的人是李芝芝,而不是我。
“怎麼樣?好吃嗎?我特意給你買的。”他給我倒了杯溫水,期待地看向我。
嘴裏的豆腐味道越來越濃,我麵無表情,點了點頭。
“我就知道你會喜歡,芝芝說你不高興,讓我哄哄你,這買早飯還是她提醒我的。”宋雲起小心翼翼觀察我的臉色,企圖說服我。
“昨天說的話確實不好聽,但是你也知道,我身體不好活不了多久了,和芝芝也隻是朋友情誼。她一個人帶著孫子孤孤單單的,我於心不忍。咱們都這麼大年紀了,何必折騰來折騰去呢?”
他止不住咳嗽幾聲,繼續說道:“我就這一個願望,小婉,你會成全我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