刁樂平梳洗後換上了簇新的夾克出了門。
我悄悄的跟上他,他一路都在吹著口哨。
即使我拄拐杖聲音有點大,他也一直沒有發現我。
遠遠的就看到食堂裏燈火通明,生日歌響徹全場。盡管早有預期,但親眼見到時卻還是恨到渾身戰栗。
我兒子被賣到了深山老林裏,他們卻在這熱熱鬧鬧,歡天喜地的過生日,畜生。
錄音機在放著生日歌,杜琴琴穿著一身時下最流行的的確良連衣裙,含笑嫣然。
抬眼對視上下午來送菜的大姐,她上前熱情拉住我,
“刁樂平也真是的,也不知道攙扶下表妹。”
大姐的聲音讓刁樂平回頭看到了我。
眼神裏閃過一絲慌亂,隨即來到身邊,在旁人看不到的角度,小聲說:
“你怎麼來了?單位人多嘴雜,你就說是我遠房表妹。”
我抬眼看他,內心哼笑了一聲。
杜琴琴領著女兒走過來,刁樂平鬆開了攙扶著我的手,朝著她們走去,
“新月,生日快樂!”
說著蹲下身將刁新月摟入懷中。
杜琴琴一臉含笑的看著兩人,像老婆一樣,自然的幫刁樂平理了理衣領。
旁邊圍過來幾個同事,七嘴八舌在說。
“啊呀!你們這一家三口幸福的哦,不愧咱林場的模範夫妻。”
“那是,刁工為了今天給新月過生日,提前半年就在準備。”
“這有啥,刁工為了博媳婦一笑,爬那麼高的樹給杜工采花,還摔斷了腿。”
他們原來在單位是以夫妻自居,模範夫妻,一家三口。
我跟刁樂平結婚的時候隻在村裏簡單的辦了桌酒,沒有領證,更沒有在他的單位備案。
刁樂平去年信中說他摔斷了腿,為了給他治腿,我滿山找草藥,被馬蜂蟄的整整三天下不了床;擔心他無錢醫治,我借遍了全村,直到現在村口六嬸還有10元未還上。
小女孩嫌棄的看了我一眼:
“你真醜,一點也沒我媽媽漂亮。”
說著衝刁樂平撒嬌道:
“爸爸,你說送我一個大禮物,是什麼?”
麵對小女孩的無理,刁樂平並未出言製止,而是笑指著前方一輛嶄新的自行車,
“新月,看那!爸爸早就給你準備好了。”
看到自行車的那刻,刁新月兩眼放光,恨不得立馬就讓刁樂平教她騎車。
杜琴琴站在我的對麵撅著嘴,“那我呢?女兒可是我生的呢。”
刁樂平撲哧一笑,用手刮了刮她的鼻子,
“怎麼能忘了你這個大功臣?!”
說著從夾克內層掏出一個紅色的絲絨盒,打開的瞬間引起了一片羨慕。
一對亮晃晃的黃金耳環。
“刁工,你可以啊!現在黃金可不好買,場長上個月托人都沒買到呢。”
“咱們場除了場長家媳婦有一對金耳環,杜工是第二個了吧,這個比場長媳婦的還大。”
杜琴琴開心極了,捏著裙角像個公主一樣對著刁樂平鞠了個躬。
一身粗布黑衣拄著拐杖雙眼紅腫的我,和像公主一樣被寵愛的杜琴琴,站在一起仿佛就是個跳梁小醜。
還有自行車,前幾天我還親口為兒子討要過,他想都沒想就拒絕了,今天卻親手送給了刁新月。
我站在原地笑的渾身顫抖,刁樂平輕咳了一下,這才過來拉我。
“秀芳,你別多心,琴琴自己一個人帶著孩子很辛苦,我就多幫襯了點,大家喜歡開玩笑,我就認了新月做幹女兒,反正以後我們也不會有孩子了,不如你也一起照顧新月,這個孩子又可愛又孝順,老了以後也有個依靠。”
我張嘴想要說什麼,杜琴琴撇了我一眼,立馬挽上刁樂平的胳膊:
“樂平,我肚子有點不舒服,你陪我出去一下。”
刁樂平立馬緊張的將她扶住:
“怎麼搞的?是不是今天太累了,晚上我去給你煮點紅糖薑水。”
說著就攙扶著杜琴琴出去。
我站在原地被諷刺感不斷的侵襲著,突然感覺褲腰上傳來拉扯感。
刁新月正在使勁的拉扯我鑰匙扣上的手工娃娃,
這是我兒子最喜歡的玩具,從不離身,丟了他後這是我唯一的念想。
我下意識就要阻攔,可我拄著拐杖身體虛弱怎麼能抵擋住身手靈活的小朋友呢?
眼睜睜的看她扯掉了那個手工娃娃,然後一臉嫌棄的扔在了地上用腳狠狠地碾踩:
“這麼醜的娃娃,嚇我一跳。”
我聽著她惡毒的話,腦子嗡嗡作響。
伸手想要拿回娃娃,沒防備被她猛的一推,狠狠地摔在地上,而她卻借力往後倒去,隨後發出狂大的哭聲。
“新月,怎麼樣了?哪裏摔疼了?”
“爸爸,她說她比我媽媽漂亮,還把我推到了。”
刁新月恐懼的往刁樂平的懷裏鑽。
杜琴琴跟在刁樂平身後進來,紅著眼眶隱忍著委屈,
“李秀芳,你受傷住在我們這,好吃好喝伺候你,你卻這麼對待我的女兒,你要是有什麼不滿,你衝我來,別來傷害我的孩子,她才三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