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全國鋼琴比賽前一天，我被高空拋物砸倒，右臂血肉模糊。

謝懷川把那人帶到我麵前，任憑發落。

我搖了搖頭，對著胳膊流淚。

手術中，我隱約聽到謝懷川命令醫生給我截肢。

「不行，葉箐的胳膊還能救治，截肢就徹底彈不了鋼琴了！如果為了讓謝婉婉拿鋼琴比賽的第一名，你直接跟葉小姐說，她會讓出來的啊！」

「不可以，葉箐是百年難遇的天才，不徹底斷了她的後路，以後肯定搶了婉婉的風頭。」

「截肢一條胳膊而已，我年入過億，養她一輩子又如何？隻要能讓婉婉登上更大的舞台，我做什麼都可以。大不了等葉箐出院，給她補辦一場婚禮就是了！」

我聽的淚流滿麵。

原來我視若珍寶的愛情，竟是為別人做的嫁衣。

既然如此，那我都不要了。

「就聽我的，直接給葉箐截肢，動手吧。」

「等她養好傷，鋼琴比賽都結束了，到時候塵埃落定，我也就放心了。以後看在這個份上，我也會好好對待她。」

醫生是謝懷川的兒時兄弟趙楊，這時卻下不去手。

「老謝，你我一直情同手足，但是這件事我不認可你。就算你介意她是鋼琴天才擋了謝婉婉的路，也不至於這麼絕吧。葉箐一個小姑娘，隻剩一隻手，自理都是個問題！」

「你還是再考慮考慮吧，她的胳膊現在還有救。」

謝懷川輕輕撫摸了我蒼白的臉，笑了笑。

「沒事的，葉箐不能自理，我可以養她一輩子。」

「我和謝婉婉是名義上的叔侄，既然不能光明正大在一起，我就用一生來替她掃清障礙。隻要婉婉想要的，我都會給她。」

趙楊不讚同的看著他，看看我，還是歎了口氣。

「老謝，我提醒你一句，你那侄女不是什麼省油的燈......反而是葉箐，她真的是全心全意愛你，你為什麼非要選一個你愛的，去傷害這個愛你的？」

謝懷川的眼神冰冷。

「你話有點多了。」

趙楊頓了頓，沒接話，吩咐助手再打一根麻藥。

謝懷川滿意的點點頭，出去了。

我隱約聽到對話。

「高空拋物連點準頭都沒有。我讓你把葉箐兩隻手都砸了，你怎麼失誤了就砸到一隻？之前承諾的兩百萬不作數，隻能給一百萬......」

麻醉針冰冷的液體打進我的身體，我又迷糊起來。

眼淚決堤，我渾身冰涼。

原來高空掉落的廣告牌不是意外，是謝懷川刻意安排的。

我比謝婉婉彈的好，鋼琴比賽決定了我們以後的人生，謝懷川就選擇犧牲我。

更何況，他本意是讓我雙臂盡廢。

我暢想拿到第一名的時候，和謝懷川一起登台致謝，以後我也能賺很多錢，對謝懷川千百倍的好。

他卻想著如何讓我變成廢人，讓侄女上位。

意識逐漸模糊，我聽到謝懷川匆匆趕來，最後握住我那隻血肉模糊的手，呢喃。

「箐箐，忍一忍，很快就好了。」

再次睜眼，右邊的胳膊已經徹底失去了感知。

謝懷川第一時間看我的狀態，滿眼血絲。

「箐箐，你感覺怎麼樣？」

「對不起，實在是沒能保住你的胳膊，醫生說傷的實在太重，如果強行保肢，會有生命危險，我不想看你出事......」

他說著掉下滾燙的淚，情真意切的樣子，不像演的。

可我知道，這淚，不是為了我。

趙楊還苦口婆心的勸他回頭。

我勉強擠出一個疲憊的笑。

「沒事，你也盡力了，我不怪你。」

謝懷川鬆了一口氣，剛要說話，又接到一個電話。

我聽到對麵是謝婉婉撒嬌。

「我來大姨媽了小叔叔，快點給我買姨媽巾送來嘛！」

他臉上露出無可奈何的笑。

「行，我馬上過去。」

轉頭對我滿眼歉疚：「公司有點事，箐箐，我得出去一下，你一個人可以嗎？」

我沒阻攔，他風一樣的離開。

趙楊走過來，給我一部手機。

是謝懷川的備用機，這次他忘記拿了。

微信裏隻有一個聯係人，備注婉婉。

2

聊天記錄曖昧到極致。

我才知道，謝懷川每天提前兩個小時離開公司，去謝婉婉家給她做飯。

他覺得別人做的飯不放心，一定要親自下廚，讓謝婉婉吃上最新鮮熱乎的。

謝婉婉從背後把他圈住，拍了照發朋友圈。

「我的家庭煮夫小叔叔，天天給我做飯吃，都給人家吃胖了啦！是不是想讓人家嫁不出去，壞蛋小叔叔！」

她甚至單獨艾特了我挑釁。

可我每天忙於練琴，根本沒看過朋友圈。

謝懷川每次回到家都滿臉疲憊。

我怕保姆做的飯不合他的口味，親自下廚給他做飯。

他挑剔的吃幾口。

原來是早就在謝婉婉那裏累過了，也吃過了。

他給謝婉婉的轉賬記錄，長的拉不到頭。

謝婉婉給他撒嬌，要辦一場盛世婚禮。

謝懷川答應了，婚禮就辦在我們結婚的那日。

那天我和謝懷川隻是簡單領了證，飯都沒來得及吃，他急匆匆的說公司有事處理。

我體諒他工作賺錢不易。

可那天謝婉婉代替我穿上潔白的婚紗。

我從未見過，謝懷川笑的那麼開心。

謝婉婉跟他抱怨，有了我，她彈琴一輩子也出不了頭。

他發了條語音。

「有小叔叔在，沒有人能擋婉婉的路。」

原來從一開始，他接近我，就是為了毀了我。

心臟痛的窒息。

麻藥過去了，殘肢更痛。

額上冒出細密的汗珠，我閉了閉眼，撥給在國外唯一的親人。

我和媽媽關係生疏，沒告訴她我的慘狀。

她聽到我要回去，開心的立馬給我訂了機票。

不多一會，我被痛暈過去。

再次睜眼，謝懷川已經坐在我旁邊，眼圈紅紅的。

他見我醒了，小心翼翼捧著我的殘肢。

「箐箐，你別難過，雖然少了一隻胳膊，但什麼都不會變，我會一直陪著你的。」

「現在科技那麼發達，我讓人給你定製最新款的假肢，到時候給假肢上麵裝上霓虹燈，貼上貼紙，弄成粉色，你最喜歡的......」

他眼淚滴落在紗布上，氤氳一片。

明明是他故意把我弄成殘廢，說的話卻好像都在為我考慮。

他演的不累嗎？

我扯出一個難看的笑容。

「都聽你的。」

謝懷川輕輕的把我抱在懷裏。

「就知道，我的箐箐最懂事，你越這樣，我越是心疼。老公知道，這個比賽你準備了三年，可我們還會有很多個三年......」

「等回了家，我就把那架你看中許久的限量款鋼琴買回來給你。」

他滿眼柔情，我卻再也讀不出一絲真心。

沉默許久，他背過身給我倒水。

狀似無意的說道。

「明天的鋼琴比賽，我幫你取消報名好不好？你傷的這麼重，不要去了，以後還有很多次機會......」

「都聽你的，我確實不方便去了。」

他終於還是說出口了。

謝懷川知道我的性格，知道我有多熱愛鋼琴。

知道我為明天的比賽付出了前半生。

即使我截肢了，明天的比賽，我爬也會爬過去參加。

我也知道，他絕不會允許我明天出現在台上。

成年人了，互相留一點體麵。

聞言，他又驚又喜，又抱著我溫存許久。

手機亮了一下，謝懷川擰著眉問我。

「箐箐，什麼機票出票了？你訂機票做什麼？」

我一副委屈的樣子。

「我都這樣了，怎麼訂機票？應該是詐騙短信吧。」

他鬆了一口氣，摸了摸我的頭發。

「讓你受委屈了，住院是會比較無聊。等你好一點，老公帶你出去旅遊，補上蜜月。」

「謝懷川，我現在就想出去。」

他立馬緊張起來。

「去哪？聽話，箐箐，先養好身體。」

我眼圈紅了。

「我想去看鋼琴比賽。你知道我為這場比賽準備了多久，現在我不能親自上場了，在下麵看也不行嗎？」

截肢我都沒哭，但提到鋼琴，我流淚了。

謝懷川連忙答應。

3

清早，他幫我辦理出院。

還有一個保溫杯的粥。

他說是早起特地為我做的。

但這次我看到了，早上謝婉婉剛發了朋友圈。

謝懷川戴著圍裙在謝婉婉家裏溫柔了給她準備早餐。

這點粥，隻不過是謝婉婉喝剩下的。

我趁著謝懷川不注意，把那瓶保溫杯扔進垃圾桶。

今天，我要親眼揭開這場騙局。

到了音樂劇院，曾經我的音樂老師等在門口。

她似乎沒看到我，跟謝懷川確認。

「謝總，比賽官方已經把名額給謝婉婉，決賽的名次也都打點好了，冠軍肯定是婉婉的。」

謝懷川點了點頭。

「不要做的太過明顯，要讓大家信服。而且葉箐關注度太高，退賽也要做好公關。」

音樂老師諂媚的笑了笑。

「您放心吧，已經傳出去消息了。婉婉和葉箐都是我的學生，哪個學生能成氣候，我這個當老師的都沾光。婉婉這孩子嘴甜有靈氣，還是謝總的侄女，這冠軍就該是她的！」

我就站在旁邊靜靜的聽著。

謝懷川發現了我，瞬間白了臉色。

「我在和你音樂老師說你的情況，她覺得可惜了。箐箐，你聽到什麼了？」

音樂老師看到我的殘肢斷臂嚇的臉色青白，隨便敷衍了幾句就離開了。

謝懷川一直觀察我的臉色。

「我剛下車，我們進去吧。」

這話讓他鬆了口氣，他扶著我進劇院。

正遇到謝婉婉。

她盛裝出席，穿了拖地長裙。

看到謝懷川，立馬嘟嘴撒嬌。

「小叔叔，人家等你很久了，你倒好，和小嬸嬸調情這麼晚才來。」

謝懷川把我撇在一邊，快步走到她身邊，幫她拖起裙擺。

柔聲道：「怎麼穿這麼少，生病怎麼辦？」

他又把身上外套披在謝婉婉身上。

二人柔情蜜意刺痛我的雙眼，我被丟在一旁。

謝婉婉盯著我，假模假樣的尖叫一聲。

「小嬸嬸，你的胳膊怎麼了？你怎麼成殘疾人了，這可怎麼彈鋼琴呀？」

頓時，在場所有目光都聚集在我身上。

很多人認出我，周圍不斷傳來議論聲。

「這不就是曾經的鋼琴天才嘛，沒想到玩這麼花，還去賭博被人把手砍了，讓謝總撈回來的，之前一直壓謝婉婉一頭，現在看她還怎麼裝。」

「都是炒作出來的虛名而已，隻會拖謝總後腿。謝總和婉婉站在一起好般配，嗚嗚如果他們能在一起就好了…」

「想什麼呢，人家是叔侄關係不可能的。可惜了，婉婉確實比葉箐那個礙眼的殘廢好多了......」

難聽又嘲諷的話語鑽入我的耳朵，胸口越發沉重。

謝懷川聽著議論的內容，皺了皺眉。

謝婉婉挽著謝懷川，居高臨下的看著我。

我冷笑道。

「我怎麼變成這樣的，你不是最清楚嗎？」

謝婉婉柔弱的掉了兩滴眼淚，倒在謝懷川懷裏。

「小叔叔，她冤枉我，我什麼也沒做......」

謝懷川想了想，還是把她護在懷裏。

「葉箐，你是來看比賽的，不是來挑事的。」

「我知道你殘疾退賽了，心裏有氣，你可以罵我，但不要為難婉婉！」

周圍惡意的目光仿佛要把我紮透。

謝懷川跟謝婉婉同仇敵愾的模樣，讓我認清了。

我就是個外人。

「謝懷川，毀了我，你很開心嗎？」

我輕聲問。

謝懷川臉色變了變，周圍瞬間安靜。

他不由分說，把我拎到了內場。

4

屁股剛挨到椅子，謝懷川著急的跟我解釋。

「箐箐，你別誤會，那些謠言我也不知道從哪裏傳出來的，等比賽結束我去找，一定還你一個公道！」

「而且我和侄女也沒有什麼的，我就拿她當小孩而已，大家傳的你不要當真！」

看著他這幅著急解釋的樣子。

我想哭，又想笑。

為了名正言順的讓謝婉婉拿第一，他找人把我弄成殘廢。

現在我參加不了比賽，前途未卜，名聲也被他搞臭了。

他又裝這幅局外人的委屈模樣幹嘛呢？

「我沒有當真，我相信你，會處理好的。」

他感動的鬆了口氣。

謝婉婉壓軸登台，他帶頭鼓掌。

彈的是我最熟悉的曲目，輝煌的大圓舞曲。

可惜她技術不行，彈錯好多處。

評委卻一致給了高分。

比賽結果毫無懸念。

謝婉婉拿著獎杯，邀請謝懷川登台致謝。

完畢後，謝婉婉踮著腳在謝懷川臉上親了一口。

她淚眼盈盈的看著。

謝懷川眼神若有似無瞟向我，還是還了她一個吻。

台下掌聲雷動。

我也用獨臂虛空鼓了鼓掌。

他真的好愛謝婉婉。

這五年，是我自作多情。

我打給律師，讓他幫我擬一份離婚協議書。

為了慶祝謝婉婉奪冠，當晚，謝家舉辦了家宴。

我在房間養傷，沒參與。

隱約能聽到謝婉婉的嬌嗔。

我不明事理的公婆對她態度親如母女，一直給她夾菜。

謝懷安禮貌的給公婆敬酒。

又寵溺的給謝婉婉紮起頭發。

給她喂飯。

謝婉婉金句頻出，歡聲笑語不斷。

樓下一家人和諧大團圓。

樓上隻有我一個多餘的殘疾人。

我自嘲的笑笑，把房間裏的婚紗照扔進垃圾桶。

點燃。

謝婉婉卻推門而入。

捏著我的斷臂，她笑的猖狂，再也不裝那副小白花的模樣。

「葉箐，你是殘疾人了，還跟我狂什麼？」

「不是鋼琴天才嗎？怎麼連比賽都參加不了呢？」

「謝懷川每天像個保姆似的給我做飯，你嫉妒嗎？葉箐，你什麼也保護不了，老公跟我跑了，胳膊沒了，前途沒了。」

她陰惻惻的。

「你如果再跟我作對，命也沒了。」

我痛的呼吸一窒，掙紮著想要起身。

謝婉婉卻直直朝著燃燒的垃圾桶倒去。

我一愣，她身上已經燃燒起來。

等我反應過來，謝懷川已經端著一盆水把火撲滅了。

他把驚魂未定的謝婉婉抱在懷裏。

滿眼怒火。

「葉箐，我說過有什麼事衝我來，不要對婉婉動手！」

「現在，給婉婉道歉！」

謝婉婉虛弱的趴在他懷裏，梨花帶雨，「我隻是想去叫她下來吃飯，沒想到小嬸嬸推我到火裏......」

我右臂在滴血，可誰也沒有在意，還讓我道歉。

謝婉婉毫發無損，他們都圍在身邊。

頓時，我升起一種疲憊感。

冷笑道：「謝懷川，我問你。我的右臂，和那些謠言，你沒有什麼可解釋的嗎？」

謝懷川眼中慌亂一閃而過。

隨後滿臉怒意。

「你自己被砸到，傷口太大才截肢的，跟我和婉婉有什麼關係！」

婆婆也插嘴道：「就是，那些謠言更不必說，嘴長在別人身上，我們怎麼管！你殘廢了，我們老謝家沒趕你，你還裝上大小姐脾氣了！」

幾人著急的送謝婉婉去醫院檢查，臨走時，謝懷川冷冷撂下一句。

「你自己好好反省吧。」

我痛的瑟縮在地。

斷臂滴著血，在地上留下一灘印記。

結婚五年，隻要遇到謝婉婉，謝懷川就會變成我的敵人。

這不是愛。

我狼狽的給自己簡單處理了傷口，深夜打車去了機場。

路上，謝懷川給我發信息。

「我說話太重了，對不起。爸媽寵婉婉，我先讓你道歉，他們就不會說什麼了。」

「這些天你辛苦了，我會給你補辦婚禮。明天早上，我來家裏接你。」

我知道，他隻是裝作對我深情，裝習慣了。

既然開始沒有婚禮，後來因為愧疚而補辦的婚禮，更是毫無意義。

我沒回信息。

把他的所有聯係方式拉黑，國內的手機卡掰碎。

飛機起飛了。

這場戲，我不陪他演了。

第二天清早，謝懷川拿著大捧玫瑰花想要敲開我的房門。

卻遲遲沒有回應。

直到他感覺強烈的不安，把門踹開，仍舊沒有發現我的身影。

謝懷川徹底慌了。

趙楊跑到門口大喊。

「老謝，不好了！葉箐昨晚出門，想不開跳江了！新聞都報道了，屍體現在還沒有打撈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