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跑出去多遠,嗓子裏滿是鐵鏽的味道,段聽寒兩眼一黑,昏倒過去。
再醒來,段聽寒再次看見醫院潔白的天花板。
孟欣苒守在他的床前,一臉疲憊,像是一夜沒睡。
見段聽寒醒了,孟欣苒連忙低頭貼在他的額頭上,“總算是退燒了。聽寒,你還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孟欣苒皺著眉頭,“你怎麼一聲不吭就自己跑出去了?要不是正好有人路過把你送到醫院,你知不知道一個人半夜昏倒在路邊會有多危險!”
孟欣苒語氣急促,像是真的擔心得不得了。
段聽寒轉了轉眼睛,定定地看了孟欣苒很久才輕聲道:“對不起,是我任性了。”
眼淚無聲滑落,段聽寒在心底默默重複了一遍這句道歉。
“對不起,八年前是我太過任性了,爸爸媽媽。”
看到他流淚,孟欣苒手足無措地把他抱進懷裏,輕聲哄著:“怎麼還哭了?是不是我太凶嚇到你了?”
她低頭吻幹他的淚水:“別不開心了,我帶你去吃飯,好不好?”
段聽寒下意識地攥緊手,脊背微微顫抖,“我剛退了燒,能不能不去?”
孟欣苒不由分說地把人塞上副駕駛,“今天是阿昀回國的日子,說好要給他接風洗塵的。他點了名要見你,給我一個麵子,乖。”
莫昀的名字像是一根細長的針刺進了心臟,攪得五臟六腑都痛。
段聽寒不再浪費心力掙紮,沉默下來,沒有再說一句話。
推開包廂的門,裏麵的歡聲笑語瞬間安靜。
坐在正中間的莫昀穿著一身高定西裝,滿臉笑意地走向了他:“聽寒,好久不見啊。”
他和段聽寒曾經是最好的朋友。
但是自從被段聽寒意外撞破他和一把年紀的評委開房後,莫昀就記恨上他了。
明明是他帶人孤立段聽寒,還在比賽前夕把他關在器材室,可等到段聽寒渾身紅墨水地走出來時,卻看見莫昀跪在地上哭得聲嘶力竭:“聽寒,我們不是最好的朋友嗎?你怎麼能因為我贏了比賽,就帶帶著別人一起欺負我!”
段聽寒想開口爭辯,卻被莫昀的追求者按著頭塞進洗手池。
而莫昀摔下樓梯渾身多處骨折,最為嚴重的就是雙手,從此再也不能彈鋼琴。
再見到顛倒黑白的莫昀,段聽寒忍不住渾身發顫。
有人起哄道:“這就是孟總的小男朋友吧?聽說他高中的時候還霸淩阿昀來著,怎麼還有臉出現在這裏?”
腦子裏像是有一根弦忽然斷開,段聽寒慌亂地搖頭,“我沒有霸淩他!”
可哪裏有人會耐著性子聽他說話,莫昀直接伸手將人推到了擺在正中間的鋼琴前,故作大方地笑道:
“那都是過去的事,你們別再提了。聽寒,隻要你替我彈一首《一千零一夜》,我就原諒你,好不好?”
“當年要不是你把我推下樓,我也不至於再也彈不了這首我最愛的曲子。”
“我隻有這麼一點小小的心願,你就滿足我吧,好嗎?”
莫昀聲音輕柔仿佛是在商量,可段聽寒還沒來得及開口,孟欣苒就按下他的肩膀。
他的手被大力按在鋼琴上,發出一聲沉悶的響聲。
段聽寒想要起身,又被按了回去,孟欣苒聲音溫和,但是不容反駁:“乖,聽寒,做錯了事情就要受懲罰。”
他沒有放棄為自己辯解,“我根本沒有推他,孟欣苒!”
可孟欣苒依然捏緊了他的肩膀,力氣大到像是要把他的骨頭捏碎。
幾乎是手指觸碰到琴鍵一瞬間就被藏在裏麵鋒利的刀片劃破。
《一千零一夜》的曲子在他沾滿鮮血的手下回響。
而莫昀伴隨著曲調,在人群中翩翩起舞,像一隻振翅欲飛的蝶。
孟欣苒目光深沉地看著他,捏在段聽寒肩膀上的手更加用力。
段聽寒渾身都在發抖,指尖痛得鑽心,可肩膀上的那隻手告訴他:他不能停下來。
孟欣苒的怒火,會比刀片更加恐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