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人拉去書房時,已經深夜了。
梅香去了一直沒回來,我房裏沒有旁人,隻能不停張望遠處來抑製住心裏的恐慌。
他們拉我下地的時候不像梅香一樣輕柔,我雙腿沒有力氣,摔在地上半天起不來,他們就拉著我的衣服把我拖過去。
路上的石子把後背滑出無數道傷口,汩汩流著鮮血,和破碎的布料粘合在一起,被人牽拉著,扯得生疼。
我看不清陸照的表情,他一向喜怒不形於色,在和我最不熟悉的時候,對我一個毫無身份地位的人也總是謙遜有禮。
在看到下人這樣把我帶來時,還讓總管把那群人當著我的麵杖責了五十下。
他親自把我扶到座椅上,好不溫柔,走到我身邊替我斟好熱茶,再不緊不慢地從袖口掏出一封信遞給我:
“老翁已經遊曆歸山,到處尋你下落,現在找人送了拜貼到我府上,說要在十日之後接你回巫山。我和你成親雖不至於整個京城都知道,但侯爺府上的夫人不明不白就跟人走了,你說我這臉,應該怎麼放?”
這三年我一直和老翁靠信件聯係,卻從來不敢告訴他我和陸照成親這件事。
我想過他終有一天會查到這裏來,所以更加珍惜和陸照在一起的日子。
我甚至都想過,等那一天來臨的時候我就哭著求求他,我要告訴他陸照對我有多好,要把這些日子的快樂全部數給他聽,他向來最疼我,也一定會希望我幸福。
可老翁竟然是在這樣的時刻找來的,在我最無助,最難熬的時刻。
往日裏認為的麻煩阻攔竟然變成了拉我脫離深淵的繩索,我喉嚨都發緊了,不顧後背的疼痛,不管不顧地跪下來:
“侯爺可擬一封休書,我什麼都不會帶走,老翁年事已高,他不遺餘力照顧了我十年,晚年我隻求能盡孝在他身旁,求侯爺高抬貴手,放我離開。”
他沒有愛過我,娶我也是另有目的,是我的疏忽害了蘇婉,可我到底,也不欠陸照任何。
我付出了代價,自以為主動離開是我應有的選擇,蘇婉已經醒來不再有後顧之憂,我作為局外人,應該回到自己該去的地方。
但我卻惹怒了陸照,這是三年來,我第一次看到他那麼生氣。
他單手一揮,那杯還沒來得及喝的熱茶就這麼灑在我的身上,然後俯身攥住我的下巴,眼神淩厲得快要把我擊穿:
“想走?我陸府是什麼勾欄瓦舍嗎?你想來就來,想走就走?我和你的婚約是父輩的約定,由得著你來左右?”
“你不是下午才在婉婉麵前耍威風嗎?你是正室,她是名分都沒有的女人,她身子才好,你片刻都等不了,這麼奚落她,害得她回去高燒不止,現在你聯合巫山老翁又在跟我唱哪一出?”
“你別忘了,當初是你自己願意跟我下山的,巫山老翁藏了這麼個餘孽,但凡我想,你和他都走不出京城。”
“那你到底想幹嘛?”
我渾身的力氣都卸了,我突然好恨自己,為了那一點自以為的幸福葬送了一生,也害了老翁。
“我要你一輩子守在我和蘇婉身邊,時時刻刻為我所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