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我帶回了他在京城賃的一處小院子,找大夫來為我醫治傷腿。
“我沒多少錢,住不起京城裏的大宅院,雲娘,隻能先委屈你了。”
他望向我的眼睛裏依舊帶著赤誠的愛意和清貧的窘迫。
我被他看的發慌,下意識的伸手摸向眼尾。
我的眼尾有一道長長的疤,那是我在破廟裏跟山匪殊死搏鬥時留下的。
破舊的門板在我眼角劃過,沒取走我的性命,卻留下了這條疤。
我怕袁郎嫌棄,慌亂的散下了兩綹打結雜亂的頭發,想要遮住這條難看的疤。
他溫熱的手掌阻止了我的動作,伸手細細的撫摸這道疤。
“雲娘,你受苦了。”
我撲倒他懷裏,痛苦的訴說冤屈。
袁郎沒有一點不耐,一直溫柔的安撫著我。
他向我保證,等陛下給他封了官,他一定會向陛下上書,為我申冤。
“可惜我雖高中,但瓊林宴剛過,陛下還沒有為我們封官。”
“雲娘,你且等我一等,我一定還你和伯父一個公道,好不好?”
我靠在他懷裏,重重的點頭。
我的袁郎真的是個很好的人,我知道我如今已經配不上他了,我也不敢奢望他會娶我。
我想著,等他為父親申冤以後,我就離開他。
不管他是不是真的要娶公主,我都不會耽誤他的。
等待的時間很焦灼。
我在袁郎的小院裏住了下來,為我醫治的大夫很細心,每天都要來一趟。
袁郎很忙,他有很多同僚和上司要應付,但無論有多忙,他每天都會來看我。
隻是我的腿一直不見好。
我喝了很多苦藥,每天都在針灸,但它卻越來越疼。
撞破真相是在一個夜晚。
我被噩夢驚醒,大汗淋漓的披上衣裳坐起來,突然發現旁邊的屋子隱約傳來談話聲。
是袁郎嗎?這麼晚,他怎麼回來了?
“駙馬爺,真的要這麼幹嗎?”
“你既然稱呼我為駙馬爺,就應該知道我將來的前程有多好。”
“我與公主大婚在即,若是讓她跑出去壞了我的好事,你以為你能有什麼好下場!”
“趁著這個機會,把她的腿徹底廢了,讓她再也下不了床!”
我站在原地,如遭雷劈,眼淚不自覺的流了下來。
原來不是要等他封官,而是怕我毀了他的親事。
正值深春,我卻覺得周身一片冰涼。
有腳步聲靠近,來不及傷心,我艱難的挪回床上,閉目裝睡。
袁複推門進來,站在我的床前盯了一會,看我確實沒有動靜,才放心的離開了。
等他離開很久以後,我才敢睜開眼睛。
什麼陪伴,什麼承諾,都是假的!
袁郎已經不是我的袁郎。
我狠狠的錘著自己毫無知覺的右腿,不能再呆在這裏了,我想。
從那晚開始,我開始計劃著逃跑。
我終於明白,在這個世界上,我隻有靠自己了。
我要去敲登聞鼓!
我要自己去為父親申冤!
袁複來看望我的時間一次比一次隔得長,我知道,他應該是婚期臨近,騰不出那麼多時間來監視我了。
這一天,不僅袁複沒有出現,就連為我看病的大夫都沒有來。
我知道機會來了。
我收拾好包袱,趁著四周無人,踩著水缸從屋後的圍牆上爬了出去。
我拖著一條廢腿,再次狼狽的摔在了地上。
顧不上疼痛,我盲目的朝著一個方向跑去。
袁複把我鎖在這個偏遠的小院裏,我隻能憑著直覺一路走一路問的往京城中心走去。
直到混進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我才真正鬆了口氣。
我找到了一家書肆,拿出身上僅有的幾文錢向他們借了筆墨一用。
我要寫的是上訴陛下的狀紙,不敢讓別人看見,我拿著筆墨縮在一邊,小心翼翼的寫狀子。
“今天街上怎麼這麼熱鬧?”書肆裏的一個夥計問道。
“嗨,公主成親,大家都出來看熱鬧呢!”
“嫁的是那個探花郎嗎?”
“對對對,就是姓袁的那個,叫袁什麼來著?”
袁複。
我在心裏默念這個名字。
難怪今天沒來得及監視我,原來是要成親了。
我筆鋒一頓,淚水混著墨水暈臟了紙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