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元節,將軍府宴請百官。
我身上卻當眾掉出一個寫著小郡主生辰八字、紮滿針的木偶。
眾人嘩然,我被罰跪在冰天雪地。
暮色將至,小郡主看著瑟瑟發抖的我,微微勾唇:
“一個卑賤的女官竟然妄圖成為我的母親,真是可笑。”
“如果你再多管我的閑事,我一定讓父親把你趕出去。”
她臉上的嫌惡和林湛一模一樣。
膝下的寒意直上心間,
當初丟了半條命救回來的孩子終究傷透了我的心。
我看著她,沉默半響,平靜道,
“不用你趕,明日我就離開了。”
......
“哼,真是什麼謊話都能說出來,你以為我會信你不成?”
“你若是舍得我們將軍府的榮華富貴,早就走了!”
林思卿鄙夷出聲,如利劍般紮進我的心房。
“原來你竟是這樣想我的,這些年我何曾得到過你們將軍府一點好處?”
“那你為何要用巫蠱之術害我?隻要我死了,你再生個孩子,就能穩坐將軍夫人的位子了!”別以為我不知道。
我看著她眼裏的惡意,心臟仿佛被一雙大手緊緊攥住,
“這件事你再清楚不過,是誰今早偷溜進了我的房間,不用我多說了吧。”
林思卿啞口無言,漲紅了臉:
“我說是你就是你,你就是想讓我死!你敢頂撞本郡主,就在這裏跪到天黑吧。”
她氣急敗壞地離開,我獨自一人跪著,直至夜色降臨。
凍傷的雙腿直打顫,我艱難地站起身,被侍女扶著回房。
寬衣解帶之後,露出凍得慘不忍睹的膝蓋,
我壓抑著呻吟,吩咐侍女上藥。
沒想到浸了湯藥的帕子剛一貼上傷口,我就感受到了火辣辣的疼痛,忍不住慘叫出聲。
一臉玩味的林思卿拍著手走進來。
“冬日冰寒,我特意往湯藥裏摻了辣椒水,不知道夫人覺得療效如何啊。”
我看著十歲的林思卿,心裏絞痛,緩緩開口:
“我每日精心教養你,自問對你視如己出,你為何如此恨我。”
林思卿臉上的笑意消失殆盡,眼神躲閃卻還是怒聲喊道。
“你胡說,你害死了我的母親,如今還想加害於我,這就是下場。”
這番言論令我震驚不已。
我受公主所托,脫下我引以為傲的官服,來到將軍府十年。
每日洗手作羹湯,傾盡心力,悉心照料他們父女,不敢有一日懈怠。
甚至當年林思卿剛滿周歲時生了一場大病,我日日以血為引,
為了把她從鬼門關搶回來,不惜毀了自身的根基,落下病根,至今身體都異常虛弱。
我對她鞠躬盡瘁,恨不得死而後已,反倒被當成了仇人一般看待。
“隻要我還在將軍府一天,就絕不會讓你好過,你趁早識相離開!”
林思卿的背影在我眼前消失,宛如刀割的心痛遲遲不散。
侍女重新打了水,端了藥,給我處理傷口。
我閉眼忍著疼痛,忽然感受到眼前陰影加重。
睜開眼,隻見林湛沉著臉,威嚴逼人。
“今日的事我都聽下人說了,你身為主母,竟然對思卿做出這樣的事,實在不像話!”
“我對你太失望了。”
我盯著他和林思卿一般無二冰冷的眼神,無用的辯白不想再作,疲憊地說:
“將軍手眼通天,府裏的事您一查便知,若是想找由頭罰我,不查也罷,我都無所謂了。”
反正在你們心裏,我不過是一個卑賤的奴仆,哪裏是什麼將軍夫人。
林湛臉色一僵,我還是第一次這樣對他不假辭色。
遲疑了片刻,擺手讓侍女退下,
他接過藥帕子坐到床邊,看著我的兩條腿,臉色稍緩:
“思卿驕縱,你要多費心,好好教導她,今日之事就此揭過,以後不必再提。”
我沉默以對。
他皺起了眉,微微不耐煩:
“你身為當家主母,應當寬宏大量。”
“等你傷好之後,就找個良辰吉日,我與你洞房花燭,全了你的念想。如此補償,你該滿意了吧。”
他略微一頓:
“但是事後你必須喝下避子湯,我不想和除了公主以外的人有孩子。”
我苦澀一笑,他大概覺得願意與我圓房已是天大的恩賜。
昔日成婚當晚,林湛灑了合巹酒,命我跪在床榻外聽著他和侍妾翻雲覆雨。
“我心裏隻有長公主一人,你非要使計嫁給我,活該受到這樣的羞辱。”
此後十年,白日我操持府中事務,夜晚便跪在地上侍奉他和別的女人共赴巫山。
林湛本以為我聽見他說的話之後會喜極而泣,沒想到我隻是淡淡說道:
“不用了將軍,我明日就會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