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妻親啟。”
“這大抵是我能給你留下的最後一封信了。”
“我是那麼的不舍的你,你多好啊,漂亮、聰明、善良。”
“我應該與你偕老,一百年再一百年才對。”
“怎麼就這樣匆匆的離開,連你老去的鬢發都觸碰不到。”
“我替你置辦了頭麵,若是你帶著成親,也算我又陪了你一程。”
“我比任何人都渴求你能幸福,可原諒我心腸狹隘。一想到住在你的愛裏的不是我,疼痛就好像剜心剔骨一樣難捱。”
“吾妻,卿卿。”
“我愛你。”
信旁,是一副紅寶石的頭麵,一塵不染的擺在箱子裏。
韓常明再一次看到我時,已經接近形銷骨立,倚靠著椅子抬頭看他。
“先生。”
“請恕逢,無禮之舉。”
我低垂著頭,可能是樣子實在太可憐了,向來苛責的韓常明,都不舍得對我說重話了。
我沒聽到拒絕,於是自顧自的說下去。
“我叨擾您了,可月兒如今的師長就是您。”
“我想拜托您一件事。”
“她來日成親,父母俱亡,卻不能沒有添妝。”
我低頭,看著自己突出骨裂節的雙手,驟然紅了眼眶。
“當年她說,她最喜歡紅寶石的頭麵了。”
“如今我替她置辦,唯求您當日能贈送給他。”
便克製不住嗚咽聲了,我將頭埋在臂彎裏,瘦削的肩起伏不定。
“她與我成婚時那麼開心,可我現在怎麼就沒有力氣與她長相廝守了呢?”
悲傷來的猝不及防,我一點體麵規矩都顧不得了。
哭的韓常明都心軟,歎了口氣撫上我的發頂。
“會好的。”
我卻連哭聲都止不住了,仿佛要把所有的痛苦不甘都哭出來。
“她那麼愛我,我卻對她那麼壞,我讓她一個人待在雨裏整整一夜,她肯定恨透我了。”
我試圖掙紮著爬起來,卻連支撐自己的力氣都沒有了。
韓常明仿佛徹底動容了。他輕撫著我的發,好像安慰孫輩的祖父。
“她重情重義,怎麼可能棄你於不顧?”
我沒有再說了,啜泣地伏在椅背上。
可是我知道,安月兒已經和寧青雲議親了。
才子佳人,好不般配。
我強撐著,抬頭看向韓常明。
“先生,逢無意攪擾良緣,隻求您,能把頭麵添妝帶去。”
窗外的紅綢飄了一角進來,是安月兒奪魁後的獎賞,吹拂在半空中。
京中有人問過她。
“新議親的郎君如何?”
據說,安月兒隻是笑了笑。
“因為我曾經有一個負心薄幸的夫君,才知道,幸福和在意來的不容易。”
“我愛寧青雲。”
安月兒看寧青雲的眼,柔和得仿佛能滴下水。
於是更成就了一段,曆經磨難走在一起佳緣。
我突兀地想到從前的安月兒,彼時,她還不是轟動全城的才女。
當時她的筆下,隻寫我,畫我。
充滿愛意的筆觸實化在宣紙上,她眼裏的傾慕和愛濃的化不開。
她說,要讓所有人都知道,她有這麼好的郎君。
她說,她要成為流芳百世的文人墨客,和我的名字一起永垂不朽。
我的淚再次流下,將頭麵打濕。
半晌才艱難地張了張嘴。
“她會遺忘我,對嗎?”
“然後有一段更美好的姻緣,和更疼惜她的郎君。”
還沒等說完,我就呼吸急促,低垂的頭栽在頭麵上。
我聽見韓常明驚愕的呼喚,看見奔進來的醫官。
可是我知道,我沒救了。
在意識尚殘存的片刻,我眷戀地看向安家的方向。
吾妻,若有來生。
我......
還是想和你共白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