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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見帝宮春不見帝宮春
寂月皎皎

第26章 醉孤墳,生死兩茫茫(1)

一片梅林,數楹木屋,在深幽的山穀間如水墨畫般鋪展。

正是隆冬季節,已經盛放的梅花以臘梅為主。有素心梅、虎蹄梅、金鐘梅,更有以花大香濃著稱的絕品檀香梅。疏影橫斜裏,鐵枝錚錚,花如綴玉,自然標格。行於花徑之間,隻覺暗香盈袖,幽幽淡淡,身心俱在沁涼芳鬱的清香中飄浮,頓時心曠神怡,有種超然物外高蹈於世的錯覺。

正沉醉間,肩上被輕輕一拍,便聞得淳於望在身後柔聲問道:“晚晚,喜歡這裏麼?”

我不覺微笑,點頭道:“不錯,隱居的好地方。”

身後的淳於望許久不曾接話,相思卻在腳邊拍著手叫起來:“娘親笑了,娘親笑了!娘親笑起來真好看,誰也比不上!”

我雙頰微燒,抬手在她的小腦袋上輕輕敲了一記,道:“就你大驚小怪,娘親哪天不對著你笑的?”

“可是……可是……不一樣……”她大睜著黑亮的眼睛,神情有些苦惱,顯然是拙於言辭表達出她的意思。

淳於望眉眼蘊雅,若喜若愁,此時接過女兒的話頭,輕歎道:“不一樣……你現在的笑和相思很像。”

我笑道:“相思麼……當然長得很像盈盈。”

當著相思的麵,我沒有明說相思長得像我,是因為我和她的母親相像,相像到她的父親把我當作她的母親喜歡的地步。

淳於望並未和我爭辯,隻是笑了笑,望向奔到前方搖晃梅樹玩的相思。

枝葉搖動中,花瓣如綢如蝶,翩落如雨,相思在花雨中眉開眼笑,稚拙天真的笑顏純樸可愛,幹淨得不含一絲雜質。

不含一絲雜質的純粹的笑容……

我皺眉,不再看這些令人沉迷的梅林,徑自走向木屋。

淳於望遲疑片刻,喚過還在調皮的相思,快步趕上我,一手挽緊我,一手攜著相思,緩緩走入木屋。

木屋前方不遠處,又見一株寒梅,枝幹粗獷遒勁,蒼黑如鐵,隱見焦痕,想來就是淳於望提過的火災之後再未開花的百年老梅。驚鴻一瞥,除了枝幹粗大,倒也無甚出奇。梅林中那些春梅同樣無葉無果,半朵花苞也不見,也是一副曆盡風雪的憔悴模樣。

屋中擺設並不奢華,卻有種低調的精致。正堂的供桌上放了兩隻彩繪瓷觚,各插兩枝梅花;我瞧著有些眼熟,走過去沉吟片刻,便記起當日在雍都的行館裏也曾見過類似的,卻是江南官窯產的,質地細膩均勻,潔白如雪,所繪人物花鳥韻致宛然,運筆自如,顯然出自有名的匠師之手。

雖是瓷器,隻怕並不比尋常的玉觚便宜。

淳於望見我出神,仔細打量著我的神情,柔聲道:“這屋子是在火災以後重建的,所有陳設也是按原來的模樣布置的。你應該很喜歡這裏吧?”

“喜歡。”我笑了笑,“等戰事消停些,我回了大芮,也讓司徒淩建一座這樣的梅園。”

不出意料地看到他白了臉,失了魂魄般頓在那裏。

相思卻抬了頭,奇道:“娘親,你說回哪裏建這樣的園子?”

我怔了怔,忙道:“嗯……娘親是說,咱們可以叫人在王府裏也建一個這樣的梅園。”

相思搖頭道:“父王說雍都城太鬧了,種的梅花都有風塵氣。”

這話的確像出自素有潔癖的淳於望之口。

我聽得厭惡,懶懶地看他一眼,牽著相思的手去看別的房間。

*

夜間自然又與淳於望睡於一處。他似乎有心事,睡得很不踏實,一忽兒將我緊緊擁住,一忽兒又突然鬆開臥向另一側,一忽兒又披衣坐起,怔怔地望著前方出神。外麵風聲陣陣,屋頂和窗欞間都傳來細細碎碎的響,卻是正下著雪前的冰霰。

我給他鬧得煩躁,也是無法成眠,遂怒道:“你若睡不著,便睡別的屋裏去,不然我搬走也成。這還讓不讓人睡了?”

他給我一罵,頓時滿麵通紅,剛剛搭到我肩上的手指便一根一根地鬆了開去,原本黑亮的眸心也一點一點地黯淡下來。

然後,我的身畔一空,一冷,卻是他起身下了床。

為我掖好被角,他便默默地坐到桌前,自己動手倒了茶來喝。

這裏卻不抵王府婢仆成群,雖然也在屋中燒了火盆取暖,但夜間並沒有安排人手預備熱茶,因此此刻他喝的,必定是涼茶。

我有些懊惱不該為這點小事和他發怒,可轉眼一想,我和他本是敵對,我是他的階下囚,我是他強占的女俘,若還為他著想,豈不是比人盡可夫的風塵女子還要賤?

如此一想,我心頭卻似比涼茶澆過還要冷,側轉身便向裏而臥,闔著眼睛隻管假寐,再也不去看他一眼。

許久,隻覺眼前一暗,猜著是淳於望回來睡了,我隻作睡著,也不理會。誰知那團暗影卻遲遲沒有動靜,細細辨聽時,分明就是淳於望的呼吸輕輕回旋在床榻前。我甚至想象得出他站於在那裏盯著我時失神的模樣,卻實在猜不到他在想著什麼。

正納悶時,麵龐微微一涼,卻是誰給凍得冰冷的指尖在溫暖的肌膚輕輕一觸,便受了驚嚇般匆匆縮了回去。

然後,身後傳來漸行漸遠的輕微腳步聲,和門扇開闔時沙啞的吱呀聲。

屋裏便徹底地沉靜下來,屋外早已沒有了冰霰敲擊的碎響,轉而是彙作一片的細細的沙沙聲。

應是下雪了,雪還不小。

現在已經不早,淳於望能去哪裏?難不成真的睡別的屋裏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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