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徐芳結婚二十年,她在我生日宴送上離婚協議,
“當初如果不是因為你捐肝給我爸,我根本不會嫁給你。”
“我跟國棟其實沒有血緣關係,他才是我真正愛的人。”
她表哥陳國棟緊緊摟著她,眼眶通紅仿佛受了天大委屈。
我眼前一黑,辛苦養大的兒子還不忘火上澆油,
“實話跟你說了吧,其實你根本不是我爸,違心喊了那麼多年我也煩了,識趣點就把離婚協議簽了。”
我氣到突發腦梗入院,他們迫不及待拔了我的氧氣管。
三人在我逐漸冰冷的屍體旁相擁而泣,
“等了那麼多年,我們一家終於團圓了。”
再睜眼,徐芳趾高氣昂地將那張捐肝同意書扔到我麵前,讓我簽字。
這次,我毫不猶豫撕毀同意書,轉身跟我爸說,
“之前提的跟首管女兒的婚事,我同意了。”
1
“你快簽啊。”
“這小子有福氣,捐點肝就能娶到我們歌舞團的台柱子。”
“趙曉峰,到時別忘了請我們喝喜酒啊。”
聽到周圍嘈雜的聲音,再看到眼前徐芳那張年輕了很多的臉,我明白我重生了。
重生到了她讓我簽捐肝同意書的這天。
一院子的人圍著我,都在等我簽字。
徐芳滿臉不耐煩,
“按理說你一個裁縫店的小老板是配不上我的。”
“跟你結婚也是看在你願意捐肝給我爸的份上。”
“不過先說好,婚後你要出錢供我跟我表哥去國外深造,再給我爸媽在市裏買個大房子。”
她那張喋喋不休的臉跟前世拔我氧氣管的惡毒模樣重疊在一起。
我下意識就把同意書推回去,打斷了她的話,
“我不簽!”
話音剛落,周圍一片安靜。
誰都知道我對徐芳一直都是百依百順,她說什麼我都會答應。
現在居然當著這麼多人的麵拒絕她,有街坊忍不住插嘴,
“小峰啊,你是不是吃錯藥了。”
徐芳更是抱著胳膊冷眼看我,
“趙曉峰你別得寸進尺,認識那麼多年我還不知道你什麼德行?”
確實,我們從小一塊長大,就是認識太多年對彼此太熟悉,她才會覺得吃定我。
我也是到後來才知道,其實徐爸的病根本沒有嚴重到需要人捐肝的地步。
醫生的建議是可以保守治療,慢慢養。
可徐家覺得那樣太耗人,在得知我的肝匹配後,就迫不及待騙我捐了。
前世,給徐芳她爸捐肝後,我還沒恢複好,徐芳就叫我去給她家搬蜂窩煤。
她說她爸要靜養,陳國棟要跟她排練,家裏能幹活的男人就我一個。
我給她家搬完整車蜂窩煤,造成傷口二次感染,隻能再次手術。
從那以後,我的身體一直就不好。
徐芳卻拿這件事取笑我,說我是個病秧子,沒用的藥罐。
重活一世,這字我是絕對不可能再簽的。
見我一直不動筆,徐芳不高興地催促,
“你到底簽不簽?趕緊簽了,我還要跟表哥去團裏排練呢。”
陳國棟開口嘲諷,
“你一個大男人怎麼婆婆媽媽的,給叔叔捐個肝還要大家都哄著你?”
“要是我跟叔叔肝臟匹配,我肯定眼都不眨就簽了。”
聽了陳國棟的話,徐芳原本冷漠的臉頓時就笑了起來,
“國棟哥,你有心了,不像有些臭裁縫。”
看著他二人眉來眼去一唱一和的樣子。
我忍不住冷笑。
前世徐芳也是這樣拿排練來糊弄我。
我提醒她跟陳國棟之間舉止過於親密,影響不好。
她罵我思想齷齪,說陳國棟是她的舞伴,他們經常要在一起排練,沒有什麼不對。
她還反過來指責我像個土包子,不如陳國棟有氣質。
又說我文化素養低,沒有陳國棟有情趣。
我問她是不是喜歡上了陳國棟,她叫我別多想,說陳國棟是她表哥。
徐芳媽媽蘇紅梅也指天發誓,說陳國棟是她姐姐的孩子。
她姐姐救過自己的命,所以她才會對陳國棟好。
我相信了,後來還把打算建廠的錢拿出來供徐芳跟陳國棟去國外深造。
沒想到我掏心掏肺換來的,是幾十年的欺騙背叛跟理所當然的吸血!
見我遲遲不表態,徐芳終於發火。
她拿起同意書一把甩在我臉上。
“趙曉峰我告訴你,今天你要是不簽字,這婚我就不結了。”
我毫不猶豫將同意書撕成兩半,並大聲宣布,
“這肝我不會捐,這婚我也不結了。”
2
聽到我的話,徐芳一愣,隨即聲音尖銳地問,
“趙曉峰,你什麼意思?”
我看也不看她,
“就是字麵意思,剛才大夥也都聽見了,徐芳覺得我配不上她,都說強扭的瓜不甜,我也就不上杆子往前送了。”
我話音剛落,一直在後麵看情況的蘇紅梅就推著人群擠進來,站在我麵前哭道,
“小峰啊,我還救了你爸的命呢,現在你不願給你徐叔捐肝就算了,怎麼還給小芳臉色看呢,你可不能沒良心啊。”
街坊七嘴八舌附和,
“你爸是個瘸腿,你家就隻有個裁縫鋪子,論條件是你高攀了。”
“再說人家還是你爸的救命恩人,讓你捐個肝也沒占你什麼便宜啊。”
之前我爸在家門口摔了一跤。
蘇紅梅正好路過,扶起我爸送去了衛生所。
她四處宣揚,說救了我爸一命。
我很感激,所以在得知我的捐肝條件符合後,當即就答應要捐肝給徐爸。
可後來我爸說,那天不知是誰在院門口灑了珠子他踩到才會滑倒。
前世,我隻當是小孩子玩耍大意落下的,沒放在心上。
直到我被拔氧氣管時,蘇紅梅才在我病床前得意地說那些珠子是她撒的。
她說她那天就恨不得我爸這個累贅能摔死,這樣我就能全心全意給他們家當牛做馬。
那時的我動也不能動,隻能躺在病床上流淚。
原來從這個時候起,我就被她們一家當作可吸血的冤大頭。
而這一當就當了幾十年。
街坊們還在喋喋不休,
“小峰,人可不能忘恩負義呀。”
“就是,就你家這條件,還有你這人品,這要傳出去,誰還願意嫁給你呀。”
我還沒說話,屋門“砰”一聲打開,我爸一瘸一拐地衝出來,
“誰說沒人願意嫁!”
他把手裏的照片懟到眾人麵前。
“這是我戰友的女兒,我兒子的結婚對象。”
蘇紅梅止住哭聲一下子把照片奪過去,隻看了一眼就嗤笑起來,
“老趙,你也不用拿這種照片來唬我,不就是要你兒子一點肝嗎?”
照片傳到街坊鄰居手裏,他們看我的眼神也越來越不屑。
“這不是東方歌舞團有名的舞蹈家嗎?人家能看得上你這個瘸子的兒子?”
我爸氣紅了臉,“人家家裏現在隻等我兒子點頭答應,要不是被徐芳耽誤,兩人的事早就成了。”
院裏的人笑做一團,“老徐,你這是摔跤把腦子摔傻了吧。”
蘇紅梅也笑裏藏刀地跟我說,
“小峰,今天這字你簽了,阿姨還認你這個女婿,這婚該結就結。”
“我們也不嫌棄你是個裁縫,彩禮就要最基本的三大件外加一套金飾。”
“你今後再好好供小芳去深造,等小芳進了東方歌舞團,你臉上也有麵子,也不用你爸拿著個照片來糊弄人了,你說是不是?”
聽了她的話,我差點忍不住笑出聲。
這算盤簡直將我從頭打到腳,計算得明明白白。
見我態度冷淡,蘇紅梅把徐芳拉到我麵前,笑得虛偽,
“今後我們就是一家人了。”
徐芳撇了撇嘴,一把搶過照片,
“讓我看看是哪門子舞蹈家。”
誰知一看照片,她就笑彎了腰,笑了半天才指著我說,
“趙曉峰你這個傻子,我就知道為了我你什麼都願意做。”
“快說,你從哪弄到的我偶像的照片。”
“我心心念念那麼久,你怎麼藏到現在才拿給我。”
我莫名其妙。
徐芳之前確實跟我說過她的榜樣是東方歌舞團的舞蹈家。
可是這跟照片有什麼關係?
狐疑地拿過照片一看,我頓時愣住。
原來是她!
原來我們之前早就見過。
3
徐芳見我盯著照片看,一臉譏笑,
“想讓我嫉妒?你犯不著做這種樣子給我看,誰不知道你愛我愛得要死,行了,把照片給我吧。”
我把照片收好,冷冷看著徐芳說,
“這照片不是給你的。”
她愣了一瞬,隨即臉色開始陰鬱,“趙曉峰你夠了,別給臉不要臉。”
陳國棟拉過她,“不就是照片?小芳,我再給你找一張。”
徐芳這才轉怒為喜,她瞪我一眼,
“你真是樣樣都不如我表哥。”
我懶得跟他們糾纏,轉身對我爸說,
“爸,你不是說你戰友一直在等答複嗎?這門婚事我同意了。”
蘇紅梅聽到我這樣說,原本假笑的臉頓時變得陰沉,
“小峰,你們父子真打算拿個破照片這樣糊弄下去?這要是傳出去,你們趙家可就落得個忘恩負義的名聲了。”
鄰居好心勸我,
“這大家都知道是假的,何必呢?你到時候怎麼收場,難道要表演大變活人?”
“把字簽了,給蘇大姐還有小芳道個歉,一家人還是和和氣氣的嘛。”
我把那份同意書揉成一團扔進廢紙簍。
“我以後跟徐家沒什麼關係了,希望大夥不要再把我們牽扯到一起。”
“而且,這肝我也是不會捐的。”
“哎喲,聽他說的是人話嗎?這是狼心狗肺啊!”
徐芳臉色鐵青地看著我,
“你要是不簽這字,以後就不要跟我說話,也不許來找我,我是不會見你的。”
“媽,我們走,我倒要看看,他能撐多久。”
我嘴角不自覺地上揚,真是求之不得。
前世,東方歌舞團曾聯係我,要定製一批民族服飾。
可惜那時我已經要開始捐肝手術,沒有心力做事,隻好拒絕。
這一世,再也沒有什麼能阻止我。
我租下廠房,又購買了一批新的縫紉機設備。
把上一世給徐芳跟陳國棟出國深造的錢,全用在了我想做的事業上。
製衣廠正式落成這天,我的朋友還有裁縫店的熟客都來給我慶祝。
喜慶的鞭炮聲中,徐芳一家突然出現。
徐芳瘋了一樣衝過來捶打我,
“趙曉峰,你為什麼不經我同意就把結婚的錢用了,還有我跟我表哥出國深造的錢,你還有嗎?”
陳國棟也指著我一臉氣憤地說,
“你這種見利忘義的小人,滿身銅臭味,救我叔叔一條命,竟然比不得你賺錢重要。”
徐芳恨恨瞪著我,
“你竟敢瞞著我做這些?馬上把廠子退了,把縫紉機賣了!”
“趙曉峰你別忘了,我們是要結婚的,你的錢就是我的錢,我不允許你動這筆錢。”
我看著兩人義正言辭的樣子頓時氣笑了,
“徐芳,我那天就說得很清楚,我跟你們徐家一點關係都沒有,這是我自己掙的血汗錢,我想怎麼花就怎麼花。”
4
聽了我的話,蘇紅梅一屁股坐在地上,捶著胸口哭嚎起來,
“我怎麼那麼命苦哇,趙曉峰,你摸著良心說,我是不是救了你爸的命。”
“可你是怎麼對我們家的,為了不救你老丈人,你竟然連婚事都取消了,你作踐我女兒,讓她今後怎麼見人,我要跟你拚了。”
今天新廠開業,同時也在招工,本來就來了很多應聘跟看熱鬧的人。
大家聽到蘇紅梅的哭訴,全都義憤填膺地看著我,
“還以為是個積極進取的有為青年,搞了半天是個不要臉的負心漢。”
“這種人應該向組織部舉報。”
我爸聽到有人要舉報,急忙出來幫我解釋,
“我那天摔倒隻是擦破了一點皮,真沒到要人救命的程度。”
“而且,是徐家閨女親口說看不上我家小峰,我家小峰才選擇結束的,這些那天街坊鄰居都是聽到的啊。”
見向著她的人多,蘇紅梅此時也顧不得偽裝了,立刻跳起來罵,
“你們這對狼心狗肺的父子,還私藏小姑娘的照片,我要舉報你們作風有問題。”
我爸漲紅了臉,梗著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