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後清醒後,我第一次見她,是在長滿新荷的湖邊。
“娘娘,這就是靠模仿您得寵的昭貴妃呢。”女官春和麵色鄙夷介紹著我。
被眾人簇擁在中間的女人眼神懵懂,不像穩坐中宮的皇後,倒像良善無害的小鹿。
我轉身要走,卻被春和堵在亭角。
她一把扯下我鬢邊的海棠步搖,狠狠擲在地上。
“這宮中誰人不知,皇後娘娘獨愛海棠,你處處模仿娘娘,豈非以下犯上?!”
酒撒珠花落,惹得兩岸宮人議論紛紛。
明明去年深秋,春和還抱著我的胳膊撒嬌:
“昭華釀的酒最好喝,來年夏天我們一同飲酒乘涼,別提多舒服愜意。”
那時我們無話不談。
可自從皇後醒後,我和她已有月餘未曾相見。
看著她倔強的臉,我卻不忍心還手。
直到江清遠聞訊趕來。
他先是掃了眼地上的狼藉,目光停在纏繞著幾根發絲的海棠步搖上。
“你不在自己宮裏好好待著,又想戴著這個勾引朕?”
他連聲質問,像在強調什麼。
我笑了,他爬上我的床時,可不是這麼說的。
如今當著皇後的麵,倒急著把自己摘幹淨。
“皇上忘了,您說臣妾戴這海棠最好看。”
“昭華,朕警告過你,不準出現在皇後麵前。”
他眼神微眯,迅速隔在我與皇後之間,威脅的眼神下,竟藏著絲慌亂恐懼。
我攏起散落的頭發,上前兩步。
“皇上在害怕什麼?怕娘娘知道,您在她昏迷時,紅杏出牆嗎?”
淩厲的掌風刮到我臉上,打得我臉熱。
“放肆!皇後已經醒了,你再怎麼模仿她,朕也不會再被你迷惑!”
我突然意識到,江清遠原來是個冷漠暴躁的男人。
他的溫柔,隻給“裴如音”。
“來人,貴妃言語失格,罰跪一個時辰,禁足一個月!春和以下犯下,同罪處置!”
從幼年和江清遠相識起,我從來都是被堅定選擇的那一個。
我和他是少年夫妻,生死不棄。
可現在,我隻能親眼看著他護著別的女人離去。
李雙瑩的聲音依稀傳來:“莞莞類卿又不是貴妃想要的,她多可憐啊。”
我吐盡口中血水。
誰是莞莞,誰是卿?
她搶了我的一切,卻說我可憐?
午夜夢回,我也曾抑鬱難解。
一邊是江清遠滾燙的淚,一邊是他冷漠的臉。
如果他從未懷疑過“裴如音”,那我算什麼?
正主親自給夫君當外室?
春和率先跪在地上,得意地看我一眼。
仿佛能為皇後懲罰我,她很解氣。
哪怕她全心全意護著的“皇後”,在她受罰後沒幫她說一句話。
被皇上當庭責罰,還說了那些羞辱人的話,宮裏人最是拜高踩低。
回宮時,我的轎攆順理成章地壞了。
我隻得瘸著腿,順著牆根步行回宮。
紅牆深深,仿佛走不到盡頭。
探出綠瓦的橙紅淩霄花下,立著身穿金甲的禁衛軍統領,裴如舟。
我沉默走過,汗水卻濡濕掌心。
“貴妃娘娘。”他揚聲叫住我,眼神淡漠。
“皇後體弱,您別欺負她,也別去招惹她。”
原來不是偶遇。
風拂過,花粉如霧落下,我眼中突然有些刺痛。
當年初見江清遠,裴如舟把我緊緊護在身後:
“這是小妹如音,殿下可別欺負她。”
如今他威脅我說,不要去招惹他的妹妹。
明明“裴如音”依舊被所有人好好愛著。
我卻感覺,夏日的風,居然也能這麼冷啊。
我努力地笑,和當年的江清遠作出同樣的回答。
“自然不會。”
江清遠下旨,皇後已醒,命我交回代為保管的鳳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