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發前的那一個晚上,沈清淺送給了穆朝辭一個小匣子。
小匣子上麵還有一把鎖。
穆朝辭來了興致,連問這是什麼。
“這是我送給你的新年禮物,你現在不能打開,要等從蒼梧山回來後才能看。”
匣子裏是和離聖旨,是他們從此不想見的憑證。
不知他看到後,心裏會是何等光景?
會不會有一瞬的撕心裂肺?
穆朝辭眼裏泛著光,充滿了期待,笑著收下了鑰匙:“謹遵夫人旨意。”
他笑起來真好看,沈清淺暗暗地想,希望他打開小匣子的時候也能這般開心。
翌日,難得是個大晴天。
陽光灑在大地上,在雪地裏折射出耀眼的光芒。
沈清淺露出了久違的微笑,她伸出手,讓太陽能灑滿她的手心。
真好,終於可以做自己了。
馬車緩緩而行,看著京城的離自己越來越遠,她朝著公主府的方向無聲地說了句:“珍重。”
到了蒼梧山的別院,將近天黑了。
雪花開始洋洋灑灑地飄落,穆朝辭拿出了去年他們一起釀好的桂花酒,同她一起賞雪。
酒封上還寫著歲歲年年不分離。
穆朝辭小心翼翼地把封條取下來,沒有撕碎上麵的任何一個字。
他給沈清淺倒了一杯。
“淺淺,我要把這些酒封都收集起來,日後給我們的孩子看。跟他們講講我們來時的路。”
他舉起酒杯對著沈清淺說:“祝我們年年歲歲有今日,歲歲年年不分離。”
燭火下穆朝辭的眼睛那樣的明亮,真誠。
就像天空中那顆最亮的星星,滿眼都是她。
沈清淺想她一定是醉了,不然怎麼會在穆朝辭眼裏看見了愛。
他們之間,還有愛嗎?
沈清淺動了動嘴唇,想要問他這樣做戲累不累。
小廝來報,說齊大人那邊的案子又出現了新的轉機。
穆朝辭為難地看著她,欲言又止。
她貼心地起身,道:“公事重要,我去給你拿披風。”
她擦了擦眼淚,笑著去拿了披風。
回來的時候,聽到穆朝辭嚴詞厲色地對小廝說:“此事萬不能鬧到夫人麵前去。”
沈清淺輕輕喚著:“夫君。”
她把披風給穆朝辭穿上,囑咐著:“此去天黑路遠,還望夫君莫要回頭。”
穆朝辭眼裏有一閃而過的愧疚,隨後把沈清淺緊緊地抱在懷裏。
他總覺得稍不留神就會失去她,穆朝辭把頭埋在沈清淺的發間,貪婪地嗅著她頭發的味道。
“不遠的,等我。我很快回來。”
沈清淺看著穆朝辭的身影消失在茫茫大雪中後才折回了身子。
穆朝辭,沒有以後了。
她再也不會等他了。
她走到他們一起種下的那棵桂花樹下,把一起釀的酒全部都挖了出來。
一壺一壺摔碎在桂花樹下。
她曾偷偷在桂花樹下許願,能和穆朝辭生一個漂亮的小女孩。
等孩子出生那年,她定會拉著穆朝辭收集那一年的桂花,拿來釀酒,等女兒出嫁那日再拿出來飲。
酒壺碎了一地,就如同她當年那個願望一樣,碎了一地。
做完這些,沈清淺把賣身契還給了芙蕖。
一起給的,還有五百兩銀票。
“日後不知道還有沒有相見的時候,這些,就當我提前給你準備的嫁妝。”
芙蕖沒有接過賣身契,她跪在沈清淺腳邊哭著說:
“姑娘不要丟下芙蕖,當初你在一堆小乞丐手下把芙蕖救下來後,芙蕖就是你的人了。”
“無論姑娘日後要去哪裏,要做什麼。芙蕖都陪著你。”
她叫她姑娘,不再是世子妃。
沈清淺笑了:“哪怕風餐露宿,居無定所,也不悔?”
“不悔。”
沈清淺撕了賣身契,扶起了跪在地上的芙蕖。
真好,這世間,還有人是會對她不離不棄的。
真好,她不是一個人。
她拿出長公主為她準備的兩份路引,眼含淚光。
她馬上就要自由了!
夜深人靜的時候,主仆倆裹上了最厚實的披風出了穆家別院,頭也不回地走了。
不入流地鄉野之花在哪裏都能活,唯獨不能困在那四方的宅院。
她要去尋她的光!
穆朝辭,人海茫茫,隻願此生再也不必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