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霜咬住後槽牙,腹中絞痛順著脊椎往上攀。
北疆的女兒從不因月事耽誤戰事,可江南的陰雨偏要將這寒意沁入骨髓。
“呀!池子裏好大一灘血!”
紫袍少年突然怪叫。
緋色在裙下漾開,與池中錦鯉的紅尾糾纏。
沈青玨臉色猛然陰沉,疑心淩霜用苦肉計博取他的憐憫。
淩霜臉色蒼白艱難爬上岸。
沈青玨一把奪過玉佩,用錦袍細細擦拭玉佩上的水漬。
“這般作態給誰看?許你今日告假回去休息,少做些癡心妄想的白日夢!”
忽又瞥見淩霜裙擺下的血漬,別過臉冷哼:"後日馬球會,準你跟著伺候。"
錦靴將青磚踏得作響,回頭又頓住,"彩頭是玄鐵紅纓槍。"
淩霜心頭一跳。
江宴的銀槍還插在北疆城頭,槍纓被血浸成褐紅。
前年替他拭槍時,他說要打柄新的,槍杆刻上她的名字。
若是能幫沈青玨奪魁,能不能鬥膽討要那杆槍?
“多謝小公爺!”少女的眼眸亮起,比吃到蜜餞還要歡喜。
沈青玨心頭一動,隻是跟著去伺候便這般開心,真是癡情得可笑。
2.
春雨忽然而至。
待到淩霜一步一步走回國公府,全身上下早已濕透,她不住地打寒顫,扶著影壁喘息。
“那不是小公爺身側癡情的小侍女嗎?過來。”
淩霜回頭見林如卿身側的侍女喚她過去。
“我們小姐在等小公爺一同去雅集,不料下起了雨,你且來撐傘。”
淩霜原不想理會,林如卿的侍女卻攔著不讓她離開。
“為我們小姐撐傘是你的福氣,若是姑娘淋了雨,就是把你賣進窯子也賠不起!”
淩霜身子虛弱無力爭辯,隻得撐開傘站在林如卿身側。
她隻覺得眼前漫起一團黑霧,身形也越發搖晃,險些暈過去。
好些雨水順著傘沿沾濕了林如卿的杏色披帛。
林如卿原想發火,見沈青玨過來,眼眸一亮,眼神示意身側侍女。
侍女立即埋怨道:
“小公爺這侍女也太散漫了,仿佛是想讓我家小姐淋雨一樣,我們小姐最是柔弱,淋了這麼多雨,回府定要大病一場。”
沈青玨有些惱,疾步衝來,扯得她踉蹌跌落在青磚上。
“不是讓你收起你的醃臢手段嗎?如卿也是你能耍心機的?快些給我滾回去!”
淩霜如釋重負,顧不得解釋,起身就走回廂房。
“慢著。”
“不是嬌柔做作連傘都撐不好嗎?今日雨大,去將院子裏的芍藥全都挪到廊下。”
沈青玨甩開描金折扇,露出林如卿題的詩,冷漠道:“旁的人不許插手。”
無人注意到一貫溫溫柔柔的林如卿此時眼底盡是得意。
三十六盆芍藥在院子裏被雨淋著,花根裹著新泥足足有十斤重。
淩霜剛彎下腰,月事帶來的鈍痛順著脊梁爬上去。
天邊滾過悶雷,淩霜才搬了七盆,一個踉蹌裝上太湖石。
碎瓷片劃過手腕,血珠滴進芍藥根係。
沈青玨剛送走林如卿,在廊下冷眼看向她。
“小公爺,這雨勢太大了......”
一旁的嬤嬤忍不住出聲提醒。
沈青玨冷哼一聲:“讓她搬!這般愛演苦情戲,本公子成全她!”
“再忍忍,再忍忍就好了......”淩霜貼著花盆呢喃,江宴昏迷前塞給她的狼牙墜子硌著心口。
第三十六盆芍藥摔碎在階前,淩霜聽到骨頭斷裂的聲音。
“裝夠了嗎?”沈青玨嗓音發緊:“你以為這樣我就會......”
淩霜在混沌中沉浮,聽不見旁人在說什麼。
隻記得自己的傷口被人撒了藥粉,懷中的狼牙墜子也在昏迷間滑落出來,不知蹤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