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日,難得的清閑。
我找來一個大箱子。
把之前寫的幾百封請柬,還有歪歪扭扭裁下的紅喜字,自己手縫的大紅嫁衣,全都整整齊齊地疊好裝了進去。
然後喚家仆搬去了老太太房裏。
“就說是我自己的意思,與旁人無關。”
家仆領了話,急匆匆地抬著箱子走了。
不到一刻鐘,又急匆匆地跑了回來。
“沈姑娘,老太太喚你出門一趟。”
佛陀寺是上京香火最旺的寺廟,求姻緣出了名的靈驗。
老太太自作主張地替我求了一卦姻緣簽,遞到我手裏。
【夢中得寶醒來無,自謂南山隻是鋤。】
一個連解簽先生看了也連連搖頭的下簽。
我牽強地扯了扯嘴角,謝了老太太的好意。
可她偏不信邪,又從信女手上買下一枚同心結。
讓我拋到院落的古樹上去。
那棵古樹又稱千年姻緣樹,拋上同心結的戀人。
大多有個好結局。
“快去,我在這等你。”
老太太蹙著眉催促,我隻好笑著點點頭,遂了她的意。
我將名字寫在同心結上,朝著古樹扔過去。
隻聽“啪—”的一聲。
我的同心結被另一塊打落在地,碎成了兩半。
看吧,連老天也幫不了我。
古樹的另一側傳來女子嬌羞的聲音,“信女月雲願與鳴洲永結同心,生生世世。”
“鳴洲亦願。”
不遠處,兩個交疊的聲音如膠似漆,傅鳴洲小心翼翼低頭在蘇月雲的額上落下一吻。
看著攜手並立的兩人,我都忍不住驚歎,真是般配!
似乎是感受到了我的目光,他側身往我這邊看過來。
四目相對的瞬間,他眼中閃過一絲異樣。
把蘇雲月的手牽得更緊了些。
“你也學會這種跟蹤的伎倆了?”
傅鳴洲輕蔑地看著我,神色有些鄙夷。
我的心頓時猶如垂死掙紮的魚一般,悶得喘不上氣。
在他眼裏,我竟是如此卑鄙的人。
蘇月雲見狀,親熱地挽著傅鳴洲的手。
“沈姑娘,我們又見麵了。”
“姑娘果然生得一副惹人憐愛的好模樣,就連我見了都得多看幾眼。”
“隻是山中野草終歸是下賤,還是不要有太多妄想。”
她笑意盈盈地看向傅鳴洲,“鳴洲和我是青梅竹馬,自然會選擇娶我,對不對?”
傅鳴洲笑著點點頭。
“我沒有跟蹤你們。”
“喲,那倒是我不小心把你的同心結碰下來了。”
“沈姑娘,這是給誰人求姻緣呢?”她意味深長地看了我一眼,彎腰拾起了那塊碎了的同心結。
“沈星回、阿…福?”
“沈姑娘,這同心結上麵寫著的阿福可是你的心上人?”
我看著一臉錯愕的傅鳴洲,點了點頭。
“你既有了心上人,還一心想嫁進傅家,嫁給鳴洲。”
“沈姑娘存的是什麼心呢?”
“莫不真是隨了外頭的閑言,大樹底下好乘涼?”
蘇月雲莞爾一笑,接著道,“我原本打算,要真是個踏實的姑娘,還可以給鳴洲做個妾室。”
“可眼下沈姑娘的德行,怕是會讓傅家蒙羞......”
傅鳴洲擰著眉打斷,“月雲,傅家少奶奶永遠隻有你一個,我會跟奶奶說明,我隻娶你一人。”
我毫不在意地笑了笑,“傅少說的是,我不過一介野草,又怎麼入你的法眼。”
“不勞您費心,傅家的高門攀不上,也不會攀。”
“等說服了老太太我就回去,不給你們添堵。”
我從蘇月雲手上奪過同心結,隨手扔進了香火爐。
看著火舌將它一寸寸吞噬,我心中的執念也隨著一起消失了。
絲毫沒注意到,傅鳴洲臉上閃過的一絲心疼。
“傅少,我雖身份低微,卻也從未有過給人當妾室的打算。”
“你跟我訂婚,上京誰人不知,這會又清高給誰看?”
他見我神色決絕,越發口不擇言,“我倒要看看你那心心念念的情郎,什麼時候來迎娶你。”
“他死了。”我囁動著嘴唇開口,說給他們聽,也說給自己聽。
“他死在了大山裏。 ”
我壓下心頭的苦澀,轉身離去。
身後傳來蘇月雲嬌笑的聲音,“鳴洲,我們去買糖炒栗子吧。”
“雲姨家的栗子出了新口味。我們買來嘗嘗。”
傅鳴洲怔怔地看著沈星回的背影出神,以至於蘇月雲一連喚他好幾聲,都沒有反應。
他不明白,為什麼沈星回難過。
他的心偶爾也會跟著隱隱作疼。
上次她被熱茶燙到,他的心像是被什麼狠狠刺穿了一般。
但還是嘴硬地讓她趕緊走。
這次也一樣。
她有心上人不是很好嗎,正好有個理由趕她走。
可他卻高興不起來,心裏嫉妒得快要發了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