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見容欲時,他拉住了想要尋死的我。
那天晚上,我一遍遍勾勒他的笑容,不眠不休畫到暈倒才停歇。
之後的三年,我如同信徒朝聖著神明,為了他追到陌生的城市。
可是容欲卻因此不再對我笑,取而代之的,是沉甸甸的厭惡。
他會在每一次回身看我的時候說:「別這麼盯著我,惡心。」
直到那天,我看到和容欲幾乎一模一樣的臉,對我溫柔地勾起唇角。
三年裏從沒有離開容欲的視線,瞬間毫不猶豫地轉了方向。
但是下一刻,手腕卻劇痛無比。
我一轉頭,發現容欲像毒蛇一般盯著我。
「林嵐羽,你在用那惡心的眼神,看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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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第一次覺得陽光有著冰涼的溫度。
光透著樹葉打在窗邊,青蔥的綠映在容欲的白襯衫上,像是企圖沾染他的美。
老師在上麵絮絮叨叨的聲音略過耳邊,我低頭用厚厚的劉海蓋住眉眼,悄無聲息地在本子上一筆一筆勾勒。
筆尖滑出他的鼻梁,他的眉眼,他的唇,就像用手輕撫一般描摹著......他的全身。
鈴聲就在這時突然響起。
鉛筆尖應聲而斷,我緊張地捏著筆杆,指肚泛白。
咽了咽口水,條件反射地透過劉海望向容欲。
心緊緊蜷縮了一下。
一如既往,他望了我一眼,是清冷的嫌惡。
「容欲,那個精神病又在視奸你啊?」
容欲身邊慣常圍著一群高人氣的男男女女,其中一個人說:「真是夠瘋的。」
我慌張地合上了本子,把桌麵的東西一股腦地塞進包裏。
是我的錯,我又丟他的臉了。
「哎呀,你們這麼凶做什麼?」
一個高挑的金發女生笑著朝我招呼,「怪胎,過來。」
是容欲的追求者之一,叫白露。
我緊張得渾身發抖,死死捏著包帶說不出話來。
「我讓你過來!裝什麼聾子?」
她翻臉很快,拎起桌子上的礦泉水瓶狠狠甩向後座的我。
準頭很好,我被一瓶子抽得偏了頭。
「叼過來,」她坐在容欲的桌麵上,大腿幾乎貼在他手臂,「不是我們阿欲的狗嗎?這點小事能做到吧?」
礦泉水瓶在地上反射著波光粼粼的影子。
大學剛下課的走廊人聲鼎沸,門口依舊還有零星幾個沒有離開的同學在看樂子。
我抿了抿唇,又鬆了力氣,透過發絲去望著容欲。
「阿欲,她好像不願意呢。」白露歪頭笑,「小瘋子似乎希望你心疼她呢。」
容欲聞言張開手掌,朝我伸過來。
像上位者的施舍。
闔了下烏睫,他清清淡淡道:「要麼叼,要麼滾。」
「喲,小瘋子要樂壞咯!這可是咱容哥第一次屈尊給麵子吧?」
「快叼過來啊小舔狗,能讓容哥親手接你的東西,心裏已經樂開花了吧?」
我從容欲的眉眼、喉結、鎖骨,一直凝視到他張開的掌心。
每一寸都像造物主的恩典,完美得恰到好處。
如果是我的東西就好了。
如果可以永恒定格住他就好了。
這樣想著,我慢慢把包放到一旁。
俯下身,手掌和膝蓋觸碰到冰涼的地麵,肩像被山壓住一般塌了下去,我張口咬住了已經有些變形的礦泉水瓶。
不同於平日清脆的吱嘎響,在我齒間的塑料摩擦出了骨縫間的酸悶聲。
叫囂的人不再起哄。
我叼著瓶子,在地麵上透著烏發仰視容欲。
「這女的是真的有病吧......」有個男聲嘟囔了一句,「怪瘮得慌的。」
容欲黑白分明的眼看過來,冷漠得像結了霜,但是那手掌透著紅,朝著我的時候,像是等待供奉的神龕。
我緩緩挪過去,低頭塌腰鬆了嘴,瓶子嚴絲合縫貼在了他的掌心。
因為咬的時間太長,我的唇已經被唾液浸透了。
容欲隻是掀了掀眼皮,波瀾不驚地瞥了我一眼,說著我已爛記於心的詞。
「惡心。」
那眉眼深處是疏離和冷傲,聲音是山泉般的涼。
我縮了縮脖子,垂下眼點了點頭,又克製不住抬眼記住他的每一處細節,一邊後退一邊低聲道:「我......這就走。」
但是還沒等我走出幾步,白露就飛快地一把薅過容欲掌心的水,擰了瓶蓋對著我澆頭就來。
頭發瞬間纏繞在皮膚上,我打了哆嗦。
「真是臟人眼,我快吐了。」
白露把空瓶子往旁邊一摔,一股腦狠推著我的肩膀,我一個沒防備直接躺在地上了。
她翻了個白眼,從我的身上跨過去。
「走啦,去吃飯,別理這晦氣東西。」
我沒有站起來的機會。
之後那些人就說說笑笑地學著白露,視若無物地一個一個從我身上跨過去。
容欲靠在那裏看到最後,才終於站起身。
同樣學著他們一樣,從我身上邁過去了。
隻是他踏過一半後停住了。
我下意識屏息怔怔地注視著。
兩腳踩在我的身側,他微微俯下身,麵無表情地盯著我。
「林嵐羽,收起你的表情。」
容欲輕吐著刻薄:「這副樣子,又在陰暗地覬覦我什麼?」
隨著他的話,我的視線難以抑製地落在了他敞開的衣領處。
因為他傾身的動作,那裏有大片空餘的皮膚,突顯得鎖骨的陰影格外深。
像一望無際的雪原中獵物的腳印。
像陷阱,也像引誘,更像致命的獵殺。
「還看?」
眼前突然一片黑暗,一股苦香味蓋住了我。
是容欲的味道。
我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氣,才勉強克製自己掀開他扔過來的外套。
「林嵐羽,」入目就是容欲半闔的眸,攜著高高在上的矜貴,「你這個變態。」
「別拿這種眼神看我。」
我舔了舔唇,哀求地望著他,試圖從這張臉上找到當初的溫柔。
那個能拯救我,也能毀滅我的笑容。
自從那一次分開之後,我再也沒有見到過。
「容欲,這樣做你開心些了嗎。」
我癡癡盯著他,沙啞道:「能像當初那樣,對我笑一下嗎?」
「就一下,好不好。」
像是被獵人射穿了肩,他迅速直起身,咬肌緊了緊。
「你也配?」
說完他頭也不回地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