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我抬頭看他，他的眼神裏有一閃而過的慌亂。

"沒事，"我勉強扯出笑容，"可能是累了。"

他沉默了幾秒，忽然將我打橫抱起，往臥室走去。

我靠在他的胸口，聽著他沉穩的心跳，心裏卻一片冰涼。

那一夜，我輾轉難眠。

周時遠睡得很沉，呼吸均勻。

我悄悄起身，走進書房。

月光透過窗戶灑進來，書架最裏麵放著一本泛黃的相冊。

翻開第一頁，照片上的女孩笑容明豔。

她穿著黑白校服，站在櫻花樹下，對鏡頭比耶。

照片背麵寫著："林婉，1990-2012。"

我的手微微發抖，心亂如麻。

2012年，那不是我接受心臟移植那年嗎？

第二天一早，我醒來時，周時遠已經不在床上。

身旁的被褥冰涼，我摸了摸空蕩蕩的位置，心裏像被挖走了一塊。

窗外，他站在院子裏，手裏捧著一束白菊，背影挺拔卻孤獨。

"時遠，"我輕聲叫他，"我們出去走走吧，聽說附近有個古鎮，風景很好。"

他轉過身，眼神有些躲閃："這幾天是清明，祭祖的習俗不能廢，等過完這三天再說吧。"

我愣了一下，心裏隱隱作痛。

十年了，他從未拒絕過我的任何要求，可這一次，他的態度讓我感到陌生。

"可是......"我咬了咬唇，"我的身體最近不太好，想出去散散心。"

他皺了皺眉，走過來握住我的手："小姝，你是不是哪裏不舒服？要不要去醫院？"

我搖搖頭，勉強笑了笑："沒事，可能是累了。"

他沉默了幾秒，輕輕拍了拍我的手背："再等等，過完清明，我陪你去。"

我看著他轉身離開的背影，心裏湧起一陣酸楚。

他的溫柔依舊，可我卻覺得，那溫柔裏摻雜了太多我看不懂的東西。

第三天，周時遠一早又出了門。

我站在窗前，看著他消失在村口的小路上，心裏隱隱不安。穿上外套，我悄悄跟了上去。

他走得很慢，手裏依舊捧著那束白菊。我跟在他身後，穿過一片竹林，來到一座偏僻的山坡。

山坡上立著一座孤零零的墓碑，周圍長滿了野草，顯然很少有人來。

我躲在一棵大樹後，遠遠地看著他。

他走到墓碑前，蹲下身，輕輕拂去墓碑上的灰塵，然後將那束白菊放在墓前。

他的動作很輕，仿佛怕驚擾了沉睡的人。

"小婉，我來看你了。"

他的聲音很低，帶著一絲哽咽。

我的心猛地一沉，仿佛被什麼東西狠狠擊中。

小婉？這個名字像一把刀，瞬間劃開了我心底最深處的恐懼。

他沉默了一會兒，低聲說道："十年了，我總覺得你還在。

每次看到小姝，我都能感覺到你的心跳。

她很好，很溫柔，跟你完全不一樣。可是......我總覺得對不起你，也對不起她。"

我捂住嘴，眼淚不受控製地流下來。

小婉......原來他有一個叫小婉的初戀。

原來，他這些年對我的好，都是因為她。

就在這時，一對中年夫婦走了過來。

他們手裏也捧著花，神情哀傷。

周時遠站起身，低聲和他們打招呼："叔叔，阿姨。"

那對夫婦點了點頭，走到墓前，輕輕放下花束。

女人低聲啜泣著，男人拍了拍她的肩膀，轉頭對周時遠說："時遠，這些年辛苦你了。小婉要是知道你還念著她，一定會很欣慰。"

周時遠低下頭，聲音有些沙啞："這是我應該做的，她的心臟還在跳動，我總覺得她還活著。"

我躲在樹後，渾身發抖。

心臟？他的初戀......心臟？

我的腦子裏一片混亂，仿佛有什麼東西呼之欲出，卻又不敢深想。

女人擦了擦眼淚，輕聲說道："小婉生前簽了器官捐贈協議，沒想到她的心臟能救活一個人，也算全了她的心願吧。"

周時遠點點頭，目光落在墓碑上："是啊，小姝性子柔弱，可是每次看到她，我都會想起小婉。有時恍惚間我不知道自己到底愛的是誰。"

我再也聽不下去了，轉身踉踉蹌蹌地跑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