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斜照在甲板上,我扶著欄杆嘔吐時,顧沉舟正在給侍應生小費。
那個滿臉雀斑的男孩拿著消費麵帶喜悅地低頭哈腰。
“顧太太,生日快樂。”顧沉舟從絲絨盒裏拎出藍鑽項鏈,吊墜在他指尖搖晃。
我沒有伸手去接,眼睛驚恐盯著鑲嵌底座上跳動的電子屏,鮮紅的“03:00:00“正在倒計時。
“怎麼?不喜歡?!我覺得挺配你的。”說著他上前一步,冰涼的指尖擦過我後頸時,我打了個寒顫。
項鏈鎖扣“哢嗒“合攏的瞬間,海風裏混進一股明顯的柴油味。
這艘號稱全電驅動的豪華遊輪,卻飄著貨輪才有的重油廢氣。
“我去個衛生間。”我借著調整項鏈的動作避開他的觸碰,指甲狠狠刮過鎖骨。
更衣室的全身鏡映出項鏈背麵的凸起,那是個微型投影儀。
當我把吊墜按在鏡麵時,終於看清沈氏大廈的3D模型浮現在空中,爆破的倒計時正在走動。
口紅在掌心折斷,我蘸著膏體在鏡麵寫下“SOS“。
字跡還沒幹透,清潔工就提著水桶進來。
“別白費力氣了。”她熟練的泡沫抹去求救信號,轉身離開時,我瞥見她耳後露出半截蛇形紋身。
“夫人需要醒酒茶嗎?”侍應生突然出現在門口,托盤上是一杯琥珀色液體。
彎腰的角度露出他別在後腰的對講機,頻道指示燈閃爍著。
“不需要,謝謝,我要休息。”
“好的,夫人。我在門口您有需要隨時叫我。”說完便退了出去。
我踉蹌著撲向舷窗,海上有艘生鏽的貨輪正在下沉。
是沈氏上個月剛退役的運輸船,船身上的火焰塗鴉還清晰可見——是五年前工人維權時噴的紅漆。
記憶隨著鹹腥的海風翻湧。
那場暴雨夜我被鎖在船長室,窗外是父親雇來的打手在燒抗議條幅。
火光照亮對麵貨輪甲板上的少年,他舉著燃燒的木板,上麵寫著“阿晚”。
當我在輪機艙找到備用鑰匙時,顧沉舟正在頂層酒吧玩德州撲克。
他的籌碼堆成小金字塔,每個籌碼背麵都印著沈氏商標。
“押注要有賭命的氣魄。”說著甩出同花順。
船長室的電子鎖滴著水,我脫下高跟鞋砸向監控探頭。
航海日誌停在三天前:“21:00接收特殊貨物。”
配圖是捆著沈氏封條的金屬箱。
無線電突然滋滋作響,顧沉舟的聲音混著電流傳來:“引爆組就位了嗎?”
我僵在原地,指甲摳進掌心。
顯示器跳出視頻窗口,穿防護服的男人正在沈氏運輸船上安裝炸藥。
“記得留紀念品。”顧沉舟對著鏡頭舉起香檳杯,“沈小姐喜歡看煙花。”
貨輪爆炸的火光染紅半個海麵時,我正在撕扯無線電接線。
顧沉舟的冷笑從揚聲器裏炸開:“這麼想當救世主?”
電流雜音中傳來金屬碰撞聲,我突然看清監控畫麵裏的沈氏標誌——那些炸藥箱上印的根本不是運輸船編號,而是沈家老宅的門牌。
“調頭!”
我撞開舵輪前的船員,海圖顯示器上的航線不知何時轉向公海,GPS定位在瘋狂跳動。
顧沉舟的聲音突然從身後傳來::“別著急,遊戲就要結束了。”
他倚著門框拋玩打火機,火苗映著吊墜裏的倒計時——00:15:00。
我舉起滅火器砸向控製台,警報聲頓時響徹船艙。
“這麼想要沈氏死?”我喘著氣笑出聲,“老宅地下室裏全是當年的事故證據!”
顧沉舟突然掐住我的下巴按在雷達屏上,眼底血紅:“我要的是沈家每個人都嘗嘗被活埋的滋味。”
他的虎牙擦過我耳垂,“就像顧晚在那個水泥樁裏......”
記憶如海嘯席卷。
六歲生日那天,我被父親拽進地下車庫。
混凝土攪拌機的轟鳴中,他指著鋼筋樁說:“這就是不聽話的下場。”
那隻繡著草莓的手帕從樁體裂縫飄出來時,我吐在了他的皮鞋上。
遊輪突然劇烈傾斜,顧沉舟拽著我撞進救生艇艙,他露出眉骨上的舊疤——和當年舉火把的少年重合。
“你早就認出我了。”我掰著救生艇閘門的手在抖,“在便利店後巷那次.......“
他握著我手背按下啟動鍵:“不然誰會救仇人的女兒?”
閘門升起時,我看到十二艘救生艇的螺旋槳都被焊死,防雨布下堆滿沈氏股票憑證。
廣播突然播放起生日快樂歌,童聲合唱裏混著電流雜音。
顧沉舟從西裝內袋掏出蠟燭插在滅火器上:“許個願吧,沈小姐。”
火光亮起的瞬間,我看到他手機屏幕上的監控畫麵——沈家老宅正在坍塌,塵土中露出半截水泥樁。
我搶過滅火器砸向舷窗,鋼化玻璃裂成蛛網。鹹腥的海風湧進來時,遠處傳來貨輪沉沒的哀鳴。
顧沉舟捏著我的下巴逼我看向海麵:“看,像不像你父親當年倒的劣質混凝土?“
救生衣的係帶突然斷裂,我仰頭栽進黑暗的貨艙。成捆的沈氏股票在頭頂燃燒,顧沉舟的聲音從艙口飄下來:“好好享受你的嫁妝。”
海水漫過腳踝時,我在艙壁上摸到凹凸的刻痕——那是我六歲時用發卡刻的“晚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