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世,當鄉村教師的父親省吃儉用培養我唱戲,唯有過年才敢放縱吃頓肉。
每天天未亮,父親騎著自行車載著我去師傅家中苦練基本功。
壓腿、下腰、踢腿,每個動作都重複上千遍,即便疼得嚎啕大哭,我依然咬牙堅持下來。
本以為我能闖出個名堂,沒想到卻被京劇團開除還嫁給殘疾人蹉跎終身。
漫漫四十年,生活的重擔把我壓得喘不過氣。
除了要照顧殘疾的梁翊,還要伺候公婆和小姑子,農閑時還要編織竹筐做些手工補貼家用。
天真以為付出這麼多就能夠換來梁翊的原諒和愛意。
沒想到他卻為了任暖暖去送死,甚至將全部財產都分一半給她。
大言不慚說娶我進門,隻是想為當初那封揭發信贖罪而已。
要不是他從中作梗,我就能選上京劇院的花旦,憑借自己的本事獲得掌聲和名利。
可他卻用一個個謊言將我囿於煉獄,還敢臉說今後兩不相欠。
回想起那副頤指氣使的臉孔,便恨不得將其碎屍萬段。
當我騎著鳳凰單車火急火燎趕到劇團後台時,發現櫃子裏那封卡片不翼而飛了。
再三詢問,保潔大媽往搪瓷缸裏吐了些茶葉梗才說道:
“俺哪裏曉得,整日進進出出那麼多人,更何況那櫃子平日裏都反鎖。”
“對咯,早上有個男的自稱是你家屬,說來送東西...”
頓時恍然大悟,前些天我忙著照顧梁翊,肯定是在那時候被他偷偷打磨副鑰。
我隻好上門找副團長解釋清楚。
“費主任抱歉,那張卡片是我寫給偶像費翔,被人不小心撿到就送到您這。”
“您是團裏德高望重的領導,更是我們這些小輩的好榜樣。”
好死不死,誰能想到費團長的真名居然是跟大明星同名同姓。
上輩子我是費翔的歌迷,寫這張示愛卡片也是為了有朝一日同台能親手遞送。
沒想到卻被揭發和副團長有奸情當上花旦,為了公正團長不得不將我開除。
費團長撫了撫寥寥無幾的頭頂,意味深長地笑道。
“曉音啊,你是團裏看好的苗子,做事需謹慎可不能被人抓住把柄。”
“這麼露骨的字眼把我嚇壞了,正愁著要怎麼和你做思想工作,既然是誤會那就好。”
“聽說你未婚夫早上來台裏發喜糖,恭喜恭喜,相信真愛定能戰勝病魔。”
我的拇指輕輕摩挲著卡片上粗糙的邊緣,心裏盡是苦澀。
梁翊擅長偽裝做表麵功夫,借著派喜糖片刻就把這段孽緣捏造成可歌可泣的愛情。
還哭著說要是沒有我的相伴,他絕對無法走出身體殘疾的陰霾。
可誰能想到如此真情流露的男人,實際上卻是徹頭徹尾的騙子。
思至此,我將手中的信扔進蜂窩煤爐裏,燒得滋滋作響。
轉身鼓起勇氣向副團長坦白。
“我是被那個男人脅迫的,明明是他自己衝出來被牛車撞倒卻非要賴上我。”
“他們家祖訓不讓戲子入門,即便死了也不能進祠立碑,娶我進門隻有被羞辱的份。”
聽到這句話,費團長氣得猛拍桌子大罵。
“戲子怎麼了?有本事他家十八代一輩子別看戲。”
“傳承文化就是被這些無知之徒給禍害,心裏肮臟看什麼都覺得臟。”
“呸!他家哪個村的,我現在就過去給村理事討說法。”
我慌張地攔阻著氣勢洶洶的副團長,滿臉為難地說道:
“您要是出麵的話,肯定會被有心人造謠我們之間的關係”
“說到底這畢竟是我個人私事,眼下最重要的是避嫌。”
“費團長,我想放棄花旦的角色,以後跟著青衣老師學習。”
即便費團長再三苦口相勸,我依然態度堅決,最後隻好勉為其難同意下來。
看到他在花旦競選名單上劃掉我的名字後,心中的大石才緩緩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