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村子不是個好地方。
這裏山吃人,畜生吃人,人吃人。
我媽曾經是被吃的一部分。
但後來一切都結束了,因為吃人的被人吃了。
1
我媽又挨打了。
她今天還是帶著腳銬坐在柴房裏,木楞地看著外麵。
然後我爸進了家門,放下鐮刀上去對著她就是幾腳。
我平靜地移開視線,低頭繼續吃飯。
在我們村裏,女人挨打是家常便飯,我從小到大已經記不清見過多少次了。
有的因為試圖逃跑被打,有的因為生不出孩子被打,有的什麼都不做也會被打。
我爸在柴房裏,對著我媽掄起拳頭,嘴裏不停地罵著。
“該死的,一個個狗眼看人低的東西!看不起老子沒兒子!”
“他媽的都怪你,中看不中用的東西,老子打死你!”
我覺得我爸有病。
他總會因為一些他改變不了的事對我們拳腳相向。
在這個家裏,他每次都會先打我媽,其次是我,脾氣上來了他甚至會對我奶動手。
我聽了兩句,然後趕緊低頭扒飯。
我爸因為我是女孩兒已經很不滿了。
聽說當時是我奶勸了他好幾天,說我長大了能給他換錢,他這才沒把我丟河裏淹死。
家裏沒男孩兒一直是我爸和我爺的一塊心病。
但沒辦法,十幾年了,我媽就是生不下男孩兒。
打也打了,罵也罵了,該吃的藥也吃了,該看的片子也看了,但是每次的結果都是一地的鮮血。
所以我爸聽不得這話,他聽一次這話,就動一次手。
我不想在這種時候觸我爸的黴頭,也不敢。
三兩下吃完餅子和粥就收拾好桌子去洗碗了。
碗碟的碰撞聲蓋住了遠處的哀嚎聲和叫罵聲。
我隻想洗的時間久一點,再久一點,最好久到我爸的氣已經消了。
挨打太疼了,我不想挨打。
磨蹭了好一會兒,等我再從廚房出來,外麵的聲響已經停止了。
我爸此刻正和我爺坐在院子的小桌子上,一杯接一杯地喝酒。
“爸,你說咱林家到底是怎麼回事,怎麼就不見動靜呢?”
“該不會真讓那陳老三說對了,是我命裏沒有吧......”
“呸呸呸!”我爺連著吐了幾口唾沫,一拍桌子:“別他娘說這喪氣話!”
我感覺到他們的目光瞟過來,我爺開口說:“實在不行,等生子再長個一兩年,賣了給你換個新的。”
他手一伸招呼我過去,掐著我的臉像看牲口一樣,把我看了又看,然後滿意地點點頭。
“生子也算讀過兩年書,長得也隨她媽,能賣的上價,不枉老子當年親自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