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我媽其實是被我爺拐來的。
她當年是城裏的大學生。
有文化,長得漂亮,氣質又好。
我爺是個資深老拐子,人堆裏一眼就相中了她,編了個務工地借口就連蒙帶騙地把人拽上了車。
這車一走就是兩天一夜,翻了七八個山頭才到了我家。
新時代的女性怎麼肯認下這種事,所以我媽就鬧。
她趁我爺和我爸不注意,抄起牆角的爬犁揮舞著讓他們放她回家,但是她畢竟是個文化人,怎麼敢真讓人見血。
於是,她很快就被男人們搶了鐮刀,打的趴在地上嘔血。
但是她不服,後麵跑了兩次,被發現了毫不意外地有時一頓毒打。
一次比一次重,等到懷上我的時候,她幾乎不能動彈了。
再然後,我媽生下了我。
我本是就是罪惡的產物。
我爸給我起名叫林生,生是生兒子的生。
所以我從小就知道,家裏不喜歡我,比起我他們更喜歡那個僅僅存在於他們想象中的弟弟。
但是我一直沒能有弟弟,因為我媽不會生。
當初生我的時候,她就躺在草垛上基本跟個廢人一樣,靠著我奶一天三頓小米湯吊著命。
後來幾年,等我長大了點,她在我的記憶裏就是帶著腳鐐的樣子了。
但我知道她沒想過放棄,因為我不止一次目睹我媽流產的真相。
透過虛掩的門縫,我和她的視線對上,在我震驚的目光裏,她用柴火卯足了力氣對著自己的肚子敲下去......
一次又一次,她懷了幾次,就流了幾次。
我爸一巴掌扇得我嘴角流出血來,拳頭帶著風落在我的脊背上,我甚至能聽見我的骨頭嘎嘣作響。
他罵道:“真是賠錢的廢物,老子養你不是讓你吃白飯的!”
“連你媽都看不住,早知道當初不如直接掐死你!”
我吐出兩顆牙齒,辯解不了一句隻是不停的磕頭認錯。
因為在村子裏,女人和女孩,犯了錯是沒什麼活路的。
但是我想活,想離開這裏,到光底下,到外麵去。
所以我就要忍,忍著冷眼,忍著打罵,忍著痛恨,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