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發那天,天上下起了小雨。
我頂著雨絲,最後看了一眼那棵高大的柳樹,頭也不回離開了村子。
天下之大,我又該往哪裏去找。
“我雖不記得身世,卻記得漫天大雪。”
“小時候,家裏經常下雪,有人給我堆雪人。”
那是剛成親不久,他摸著我的臉對我說:“咱們這裏不下雪。”
“以後有機會帶你去北方,堆一個像你一樣的雪人。”
我心中一顫,恍然回神,抹了一把淚水。
往北走,去京城。
遇車搭車,遇船搭船,身上的銀子花光了,我就停下來找點活做。
走走停停,到達京城已經是兩年以後。
然後呢,到了京城,我又該去往哪裏。
我站在路邊,一身襤褸,心裏十分茫然。
“去去去,別在這擋路。”
“公主府出行,你懂不懂規矩?”
幾個官差過來驅趕,隻當我是流浪的乞丐。
被推倒在地,摔破了皮肉,鑽心的疼。
“衝撞了公主,便是天大的禍事,那些官差也是好心。”
一個溫柔的聲音響起,我緩緩抬頭,看見一張精致美豔的麵孔。
不知是哪家貴婦人,吩咐丫鬟將我扶了起來。
“這是傷藥,你抹上三日,手上的傷一定會痊愈。”
她溫柔衝我笑著,遞給我一盒藥膏。
我鼻頭一酸,眼中濕意彌漫。
兩年顛沛流離,受盡苦楚白眼,這是第一次有人對我這麼溫和。
“我瞧你神態氣度,不像是乞丐。”
她的聲音關切:“可是遇上什麼難處,遭了難了?”
“若你無處可去,可來武安侯府尋我。”
原來她是侯府夫人。
出身名門,嫁得高貴,夫婿疼愛,兒女成雙。
世上竟然有這麼好命的女人。
我掩下心中的豔羨,看著她被丫鬟簇擁著離去。
天空下起了雨,我睜大眼睛,唯恐自己看錯。
就在她的馬車旁邊,一位俊俏的郎君笑意吟吟牽過她的手。
我怔怔看著那個高大的背影。
我與沈鬱離曾經多少次同床共枕,恩愛纏綿。
那個背影如此熟悉,我不會認錯。
我失神看著他們,隔著淚眼蒙蒙,看見他們親密無間,上了同一輛馬車。
“是沈鬱離。”
我麵色慘白,一動不動站在街頭。
“竟然是真的。”
我跌坐在地,雨水和淚水流淌:“他們說的都是真的。”
我嚷著要給自己討個說法,但是內心深處,我總是不肯相信他會背叛我,拋棄我。
我還是抱有一絲希望的。
希望他有苦衷,渴望著有一天夫妻團聚。
原來他真是出身高門,而我不過是他落難時的一場夢。
夢醒了,他跑回家,享受自己的榮華富貴。
徒留我痛苦煎熬。
我一步一步淋著雨走回暫住的破廟。
素月寒秋,月白霜冷。
夢裏的沈鬱離溫柔替我挽發,我笑的甜蜜。
下一秒,卻見我滿身血汙,失去了未出世的孩子。
我從夢中驚醒,大汗淋漓,雙目赤紅。
外麵狂風呼嘯,猶如野獸咆哮。
我握緊手中的藥膏,看向武安侯府的方向。
理智告訴我,愛人已經移情別戀,位高權重,我應該識趣離開。
可是從我決定來找沈鬱離的那刻起,我就沒想過回頭。
我雖從小長在山野,卻也有自己的尊嚴,無愧於任何人。
憑什麼要被這樣欺辱,狼狽逃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