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問詢過父親,能否在國子監給翟望舒弄個監生的名額。
皇帝昏庸無道,偏聽偏信,市井民戶苦不堪言。
朝中的清流被圍堵絞殺,除了我父親,也沒剩幾位敢於直言相諫的文臣。
即便是蔭蔽天下學子的國子監,如今也近半數是納捐買的名額。
翟望舒是難得心懷天下和百姓的人才,不該被埋沒。
父親搖搖頭:
「這孩子雖窮,卻頗有骨氣。必不能接受。」
「所以此前,我才悄悄讓人在掌饌廳為他留了份差事。」
「不過,人才是一回事,子婿又是一回事了......」
說著說著父親神色驟然冷了下來,目光在我臉上逡巡。
一旁的兄長笑得春風化雨,覷著眼開解。
「窈窈年歲也不小了,情竇初開倒也正常。」
「不過我瞧著我家這妹妹,滿門心思都在她那些字畫上。」
「我是沒聽說哪家小姐為了幾幅字畫一擲千金的,怕是難嫁咯。」
「阿兄說什麼呢。」
我笑著打斷,心裏卻想起了翟望舒那雙清淩淩的眸子。
那日過後,我去國子監有意無意總能見到他。
為了趕上課業,他常常係著圍裙便從掌饌廳裏跑出來。
見到我便朝我躬身一揖,又側耳傾聽堂內的講學。
他垂頭跪坐在堂外,時而擰眉深思,時而專注記誦。
但凡遇他,多是如此。
「屈二小姐,你送的東西已經夠多了。」
翟望舒眉眼如遠山,望著我送的冬衣,又咳嗽了好幾聲。
國子監後院的柴房辟了塊空地,被他簡單收拾了出來,支了張窄床。
不知哪裏尋來的桌椅,又搭了個簡易的書案。
「這是家兄的舊衣裳,他身量寬些,有些穿不下。」
「如今數九寒天,我知公子有青雲之誌,但也務必保重身體。」
床榻邊都是書冊,他披了件薄衫虛白著臉,仍舊朝我溫和笑著。
「屈二小姐。您是國子監祭酒的千金,與我交往過密,恐招人閑話。」
我心中一沉,張了張嘴。
竟說不出半句反駁的話。
不知何時,從最初的心生憐憫,後來慢慢就多了些別的心思。
回過神,竟在這冬日深夜擎著燈籠,來了此地。
「也不是我一個人的意思。」
「是我們,我和父親阿兄,還有這家國數萬萬百姓,不想寒了您一片赤子之心。」
翟望舒眼眶發紅,鄭重點了點頭。
又埋頭在厚厚的書頁之中。
我也不知為何,隻是想為他做些什麼。
前路昏暗,我想為他提一盞燈。
能為他照亮一程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