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日後,我終於得知了宋雲柔的意思。
原來慕容延想我上朝,當著文武百官的麵,親自指認趙炳賢的幾條罪狀。
為我整理衣冠時,玉兒忍不住流下了淚。
「娘娘,陛下真是個狠心的人。」
「他要您親口指認趙炳賢的罪,無異於要您承認曾被閹黨羞辱,這如何使得啊......」
我靜靜地站在鏡前,看著自己還青春的麵貌,和一雙沉寂蒼老的眼。
剛入宮時,趙炳賢陰佞蒼老的臉就如同噩夢般纏繞著我。
令我夜夜驚慌,要由慕容則陪伴才能入眠。
閹黨把控的後宮如同滿是野獸的牢籠,那些太監表麵尊我為主,實則常打量我的一言一行,時不時流露出嘲弄的神色。
他們在我日常飲用的茶中下藥,試圖令我不育。
隨意絞殺我的宮女,隻因她為我關緊門窗,不許他們窺視。
後來,慕容則在撥款賑災一事上不肯如趙炳賢的意,趙炳賢就以巫蠱之術為由,夜半闖入我的寢宮大肆搜查。
之後又命小太監們將我拖到殿外,眾目睽睽下就要搜我的身。
那一日是我的及笈之禮,也成了我的受難日。
拚命攥緊自己的衣衫時,我哭得淒慘無助。
忍災厄而成人,是何等不幸。
為此,慕容則親手斬殺了趙炳賢的兩個親信,在明麵上徹底和他撕破了臉。
當時慕容則雙目血紅地緊緊擁住我,焦急地將自己的外衫披在我身上。
明明生性溫潤如他,也沾染了殺伐血腥之氣。
「是我的錯,是我沒有護住輕兒。」
我本想告訴他沒關係,幼年在相府,我和娘親也遭過數不清的罪。
可靠在這樣溫暖如春的懷裏,還未開口,我的淚已流淌不停。
時光荏苒,我步步走向朝堂,將那些年遭受的屈辱公之於眾。
隻是再沒有一人能護著我,為我擋住如風刀雪劍的審視目光。
它們一眼眼地剜在我身上,不亞於當年那些太監們陰毒的獰笑。
而高位之上的慕容延則睥睨眾生,輕描淡寫定了趙炳賢的罪,徹底將鏟除閹黨的功勞歸於自己。
可隻有我知道,若沒有慕容則這幾年夙興夜寐,搜集罪狀,趙炳賢之流隻會繼續橫行無忌。
這開明的天地,本該屬於慕容則。
屬於我心裏那個永如春意的少年君王。